我的愛情鳥飛走了

彭曉風

李瓊的家在農村,高中畢業后她在父親開的磚廠幫父親管賬。同村的張偉父親死得早,母子倆相依為命,讀高三時,母親又患病臥床不起,結果他因照料母親耽誤了學習,沒能考上大學。李瓊與張偉打小就在一起玩,長大后兩人又相互有意,李瓊見張偉無法外出打工掙錢,就讓他有時間去她父親的磚廠幫忙,好掙錢貼補家用。

這天,李瓊支支吾吾向母親說了她跟張偉的事。她母親知道女兒的心事,聽罷也沒反對,只是嘆了口氣說:“我是看著張偉長大的,知道他是個好孩子,可惜他家太窮了,你要嫁給他何時才能熬出頭啊!”

既然母親不反對,李瓊就放心了,再說誰家也沒有窮根,也沒有富苗,張偉還年輕,只要肯吃苦,沒準過幾年就能富起來。想到這里,她起身便去找張偉,想問他以后有何打算。

走近張偉家,李瓊遠遠就看見張偉在房東頭的鴿棚前喂鴿子,望著他那不緊不慢的樣子,李瓊有些惱,心想:你怎么還有心情侍弄鴿子呀!所以,她進院之后連招呼都沒打,自己找了個板凳,一臉不高興地坐下。

張偉見她進了院子,正要說話,卻見她黑著臉,于是趕緊小心翼翼地問:“怎么了,誰惹著你了?”

“你!”李瓊氣呼呼地說,“我問你,你到底想不想跟我好?”

“想啊!”張偉被李瓊這句話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你還不知道?”

“以前知道,現在不知道!”李瓊裝作生氣地說,“難道你就想每天在磚廠掙上個十塊八塊的,然后回家跟你的鴿子過一輩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的病還沒好,我怎么出去打工掙錢呀?”明白了李瓊的意思,張偉無奈地說,“再說,沒準養鴿子也能致富呢!”

“養鴿子能致富?”李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屑地說,“以前你又不是沒賣過鴿子,一只也就掙個十塊二十塊,養了也是白養。”

沒等張偉開口,李瓊又說:“張莊的張大同,你也認識,他媽一直生病,他就帶著他媽出去打工,三年一幢小樓就起來了!他連初中都沒畢業,你一個高中生,難道還不如他?我看你是不想面對現實!”

聽了李瓊這些話,張偉張大了嘴,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末了李瓊又說:“我把我們的事跟家里說了,他們雖沒反對,但就是覺得你家太窮了,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就走。

李瓊狠下心來敲打了張偉一番,她滿以為張偉會聽從她的建議出去闖蕩。沒想到轉眼十多天過去了,張偉還是老樣子。李瓊又一次來到張偉家,這次她跟張偉母親拉起了家常,最后她明白了,張偉因為沒考上大學,有些心灰意冷,成天什么也不做,只是侍弄那群鴿子。

找到了問題所在,李瓊就有辦法了,她走到張偉的鴿棚前,望著棚里嬉戲的鴿子,忽然指著其中一對鴿子說:“張偉,這對鴿子讓我養幾天吧?”

以前李瓊也管張偉要過鴿子養著玩,誰知這次張偉想都沒想就說:“不行,這對鴿子是一個朋友寄放在我這里的。你拿別的鴿子吧。”

李瓊看中的那對鴿子跟其他鴿子大小差不多,羽毛卻比其他鴿子有光澤,她一眼就喜歡上了。被張偉一口拒絕,李瓊一時抹不開面子,裝作生氣地說:“怕我養不好也不用說是別人的呀,我只養幾天,還能給你養死了?”

張偉遲疑了一下,仍然沒答應。從張偉的表情來看,李瓊知道這對鴿子是他的心頭肉,估計是種鴿,但她有點下不來臺,于是就冷冷地說:“不就是一對鴿子嗎,以為我多稀罕呢?”

見李瓊生氣了,張偉也慌了,忙說:“只要不是這對,其他哪對都行。”張偉越不答應,李瓊就越生氣,板著臉說:“我就要養這一對,不讓養以后你就別找我了,你跟鴿子過吧!”說完轉身就要走。

張偉沒轍了,只好說:“那好,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能亂喂食,也不能讓別人喂,每天我親自去你家喂。”

李瓊把那對鴿子帶回家,掛在自家的屋檐下,每天有空就逗著玩。果然張偉每天幾次定時來喂食,并且每次都囑咐李瓊好好看著鴿子。

這天下雨了,中午張偉給鴿子喂過食就走了,連招呼都沒跟李瓊打。李瓊心想:為了養鴿子,你連我們的以后都不管了,我讓你養!她看著那對鴿子,鬼使神差地伸手打開了鴿籠。估計是因為下著大雨,那對鴿子并不想出籠,李瓊就用根小棍往外趕,那對鴿子在籠子里轉了幾圈,最后飛出了籠子,在雨中盤旋了一陣,然后朝村東頭飛去,消失在樹林里。

過了一會兒,張偉趕來喂鴿子,見鴿籠門大開,頓時就傻眼了,忙問李瓊鴿子哪兒去了。李瓊裝作委屈的樣子說:“剛才我見一只鴿子精神不大好,就打開籠子想看看,誰知它倆趁機飛走了,向村東頭的樹林飛去了。”

一聽這話,張偉顧不上埋怨李瓊,冒著大雨就向村東頭的樹林跑去。望著張偉緊張的樣子,李瓊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慌忙拿上雨傘追了過去。兩個人在樹林里找了半天,最后終于在一棵樹上發現了那對鴿子。張偉急忙小心翼翼地引那對鴿子回籠子里,又對李瓊說:“如果不是下大雨,鴿子估計就飛走了,我怕鴿子生病,先帶回家觀察幾天。”李瓊心里有愧,也就由著他了。

第二天,李瓊惦記著那對鴿子,就去了張偉家,卻發現張偉發起了高燒。李瓊見他燒得滿臉通紅,急忙去給他買藥。看著張偉吃完藥,李瓊對張偉說:“你病了,大娘沒人給做飯,中午我給你們做一頓吧。”見張偉沒反對,她又說:“你養那么多鴿子,要不我殺兩只給你補補身子?”說完徑直去張偉家廚房,拿出菜刀去了鴿棚,到了鴿棚一看,昨天淋雨的那兩只鴿子已經死了。李瓊就抓出死鴿子,燒水拔毛,又去小賣店買來一些佐料,一起放在鍋里燉了。

李瓊燉的鴿子肉很好吃,吃過午飯,張偉感覺好多了,就起床去喂鴿子。可一到鴿棚,他的眼睛就瞪得溜圓,半天才哆嗦著問李瓊:“那,那對鴿子呢?”“哪對鴿子?” “你養的那對。”說著,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兩腿一軟,一下癱倒在地。半天,他才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臉色蒼白,雙目無神地對李瓊說:“你走吧!”

“我……”李瓊被張偉的神情嚇壞了。她還想說什么,卻見張偉淚流滿面,大聲喊道:“你什么都別說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李瓊聽了,捂著臉跑出了張偉家。一連幾天過去了,也不見張偉來找她。這下李瓊慌了,于是就去張偉家看個究竟。到了一看,只見大門緊鎖,院子也收拾得干干凈凈,連鴿棚都拆了,那一棚鴿子也不知所終。

李瓊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忙去鄰居家問是否知道張偉去了哪里。鄰居見她來了,拿出封信遞給她說:“張偉讓我交給你的。他帶著他媽外出打工去了。”

李瓊一臉疑惑地打開信,只見信中寫道:“李瓊,我沒有別的本事,只會養鴿子,就想養出個花樣來。碰巧有個鴿友要出國,他的鴿子沒處放,又舍不得賣掉,他見我家窮,就把一對名種信鴿寄養在我這兒,說若要抱窩,小鴿子就算我的。我原本想等小鴿子孵出來再告訴你這個好消息,沒想到……要知道那對鴿子值二十萬,我怎么吃得起如此昂貴的鴿子呀,為還上這筆債,現在我想不出去都不行了……”

看完張偉的信,李瓊失聲痛哭起來,她真切地感受到,她的愛情跟著那兩只鴿子一起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