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茶
2007年5月,因為個人原因離開生活了四年的北京,那時正巧一個在成都媒體的朋友告訴我,成都報業集團剛創辦了幾本新雜志,正在招人。我眼睛一亮:當年第一次在《周末畫報》做記者,那種選對了職業而如魚得水的快感好像還沒有忘記。這一沖動,就投了一份簡歷過去。很快,電話打過來,叫我去成都面試,我就毅然辭去了那個市場總監的職位,打道回蓉,從零開始。
成都報業集團的大廈建在媒體云集的成都市紅星路二段,是一座嶄新的大樓。從這里出產有本地不論是發行量還是廣告量都最強悍的《成都商報》,另有《成都晚報》《成都日報》《快一周》等等,共同瓜分著成都報業市場的大半壁江山。但它們都是報紙。即使在大約2006年底,成都報業集團與原成都廣電集團整合為成都傳媒集團之后,這個集團也不曾擁有過一本屬于自己的雜志。了解了這些之后,我勉強可以理解這些雜志的誕生。
但我依然為此震驚了很久:在幾乎毫無經驗的情況下一口氣辦了五花八門的八本雜志!就我曾經短暫的媒體經驗而言,也知道即使要辦好一本雜志也絕非易事。一度我常常問人,到底為什么會一下子辦這么多雜志,把這些財力、人力和精力收集起來辦好一本不是更好?實際上工作撲面而來,也沒有精力去想太多。回到成都不到一周時間,我就進入成都傳媒集團旗下先鋒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的《新生代·榜樣》雜志編輯部,開始了新的工作。這是一本定位為服務中產階級男性讀者的時尚刊物,以打榜排名和人物采寫為重要特征,面向全國發行。編輯部里除了比我大不了幾歲的主編、編輯部主任,和一個來自貴州的編輯之外,其他人都比我小,好幾位才剛剛走出校園,青春洶涌卻不乏想法,缺少經驗但滿懷熱情。
編輯部的工作并不輕松,除了日常的選題、寫稿、約稿、守著美編排版、校對之外,有時候編輯還要去做一些推廣活動,甚至要求每個人完成多少份的訂閱任務……我不知道這是否合理,在所謂的草創時期,也許難免有一個痛苦的過程——但,這真的是不能在創刊之前就周密計劃從而得到避免的嗎?專業性去了哪里?我一直特別推崇的是細致的專業分工,讓每個人去做自己最擅長和喜歡的事,相信這樣才能讓一部龐大的機器保持最好的狀態。
現在想起來,那些失落、焦慮、困惑和激發起來與之對抗的斗志都曾那么鮮明地存在,而當身在其中時卻混合為一種麻木,不知不覺地過了一段昏天黑地的日子。幾個月間,雖然雜志的采編質量眼看著長進,但經營一直未見起色,于是《新生代·榜樣》就成為那八本雜志中第一個壯烈犧牲的。這本雜志解散后,我被派到公司的另一本雜志《先鋒·國家歷史》做了品牌推廣經理。這本雜志跟《新生代·榜樣》完全不同,不僅是市場定位上的,也是內容與氣勢上的,很快它就成為了那剩下的七本雜志中的佼佼者,被公司給予很大的期望。我也曾想繼續做一個編輯或記者,但歷史這個東西實在不是我擅長的。同時,多少也有些隨遇而安的我,也樂于看到編輯部的同事們,以及那些頗有份量的外稿作者共同創造出來的精彩內容。那是一群真正熱愛歷史、很有想法乃至使命感的人,讓我僅僅從閱讀和交流中就受益匪淺。而這本雜志也很快在歷史愛好者中建立了不錯的口碑,在全國范圍內有了比較穩固的讀者群。所有這些因素加在一起形成一個良性循環,雖然也有許多困難,但能讓人看到希望。
我做的品牌推廣工作并不難,但極其瑣碎,瑣碎到以至于有了一定難度——整理每期的文字和圖片。發布到無數個博客,與各大門戶網站的歷史頻道編輯建立聯系,提供資料,促進合作;維護讀者俱樂部,制作并發布內容提要與活動資訊,時刻準備著回答五花八門的提問,監督發行狀況,每期都要跑無數個報刊亭和書店去做調查……長此以往,相比之前的采編經驗,在《先鋒·國家歷史》的日子讓我接觸到一個更廣泛的雜志世界:即是縱向的,關于一本新雜志怎樣逐步成長,又是橫向的,關于雜志內外種種相互牽扯的力量。
期間最難忘的,無疑是在成都報業集團的22樓上,我和同事們一起經歷了去年的“5.12”地震。地震第二天,我們的一個家在汶川的羌族記者,馬上騎著自行車奔赴家鄉,既為尋親,又為采訪,還在途中救了兩個人。回來后,在雜志封面故事“我的家鄉在地震”中,他在文末最后一句寫下:“豈日無衣,與子同袍。”
如今事過境遷,往事也歷歷在目,雜志雖然還在,而當時的好些同事也分散到了各處。直到我離開雜志的幾個月后,都還有讀者在網上咨詢我關于《先鋒·國家歷史》的各種問題。其中就有這樣一個典型的熱心讀者,他也曾在這本雜志上發表過文章,他非常關心這本雜志會不會像其他無數的倒霉雜志一樣不知道哪天突然就沒了,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在直接見證過幾本雜志的短暫歷程,間接聽說過更多雜志的生死動蕩,并且見過媒體圈無數的人來人往之后,我實在無法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但這些讀者的癡心讓我一時對雜志充滿了無限的美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