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嘆調

李冬梅

他是一個職業歌唱演女，已經獨唱好多年了。他只唱那些古典歌劇。他家里有妻子和七個孩子。他們都靠他一個人生活，所以他每天都出去演出。

他有一批固定的觀眾，這些人性格熱烈，而且大部分人都是年輕人。在這個后音樂時代，年輕人對古典歌劇早就沒了興趣。所以，他們來聽音樂會的目的好像不是來聽他演唱，而是專程來向他拋雞蛋和西紅柿的。

這天，剛唱到一半，雞蛋和西紅柿就像雨點似的飛了過來。

他并沒有停止演唱，而且他的臉上也看不出有半點不悅。雞蛋和西紅柿落到了他的衣服上、臉上，但絕大部分都被他敏捷地接住放到了鋼琴蓋上。聽眾們一次又一次地鼓倒掌、尖叫，雞蛋和西紅柿也一輪接一輪地飛到舞臺上。

他鎮定自若地把那段著名的詠嘆調唱完，然后不慌不忙地把雞蛋和西紅柿收起來，在一片震耳欲聾的口哨聲中從容走下舞臺。

他到家時已經很晚了。孩子們興奮地把他圍在了中央。最小的弦子問：“爸爸，你帶回來雞蛋和西紅柿了嗎?”

“別纏著爸爸。”妻子說，“爸爸累了。現在切面包，然后坐到桌子旁去等著吃飯。”

稍后，全家人圍坐在桌子旁津津有味地吃起了雞蛋和西紅柿。

吃完晚飯，弦子們就上床睡覺了，但他和妻子還坐在餐桌旁。

“我早就想問你了。”妻子猶猶豫豫地說，“怕你生氣……”

“你說吧，我不生氣。”他溫柔地說。

“你不能再想個辦法讓觀眾們向你扔香腸和火腿嗎?總不能讓孩子們老吃雞蛋和西紅柿啊。”妻子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