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啟彩
“水煮活魚”這道菜,相信不少人都聽說過,甚至可以說都吃過。如果我要說“水煮活貓”,估計不少像我這等孤陋寡聞者都是要吃一大驚的。吃一大驚之后,也就見怪不怪了。有什么可怪的呢?相對于人類無邊無際的貪欲,區區幾萬只小貓又算得了什么。
這又是先進的廣東人的發明。據說有品嘗過此美味者還嘖嘖稱嘆,回味無窮。大約這家養的貓咪比野生的果子貍在口味上更勝一籌吧。
民以食為天。換句話也可以這樣說,人類的歷史,也就是吃的歷史。人類是在吃的過程中發展壯大起來的。原始人先是吃野果。野果太素,不濟事,爾后吃野獸,或被野獸吃。吃野獸的同時還吃同是原始人的同類。兩個部落打仗,抓了俘虜來生吃。你吃我的,我吃你的,互惠互通。后來不知哪個聰明者發現烤熟的肉比生肉要好吃多多,于是大家都開始吃熟肉了。動物除外。
于是人類進步了。動物依然是動物。雖然科學上依然把人類歸屬為高級動物,可是人類自己卻并不這樣認為。在他們心里,人就是人,動物就是動物。二者是不同質的。
為什么后來人類不吃同類了呢?據說是人類開始“文明”了。文明起來的人類,如果再對同類大快朵頤的話,似乎有失斯文。于是改弦更張,一心一意地吃起低等動物來。當然,這種事也不能絕對來說,據野史上記載,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的時候,人類的某些行為又開始返祖起來。不過他們太懦弱,不會打仗,抓不來俘虜來吃。只好吃自己身邊的親人。割了自己的肉給長輩吃還是好的,為了活命連老婆孩子也是可以吃的。當然,實在不忍心可以和鄰居交換著來吃。——據說,老婆的肉略酸澀,口感欠佳。最嫩的還是幼兒的肉,鮮滑爽口,非同尋常。
據說南方人是很能吃肉的,山里人每年都要喂一兩頭大肥豬,不賣,到年底殺掉做臘肉,夠一年吃的。不拘窮富都是如此。不過這也僅僅限于大眾化的豬肉。山里人的性格樸實簡單,也表現在吃上。不過也有例外。在我很小的時候,鄰居是一個四川女人。我們那兒沒有一年四季都不斷的臘肉。那時候大家都窮,也缺乏買鮮肉的錢。這四川女鄰居饞極了,竟然逮起老鼠來。這在當時被我們當成聳人聽聞的荒誕新聞,并令聽聞者作欲嘔狀。
據說廣東人也是吃老鼠的。幾年前有朋友從廣東出差回來,神秘兮兮地問我們知不知道什么叫“三吱兒”。“三吱兒”者,乃剛出生之幼鼠也。將活的幼鼠端上餐桌,食用者用筷子夾住,幼鼠會“吱兒”的叫一聲(這是第一吱兒),放到調料里時,鼠又會“吱兒”一聲(這是第二吱兒),當放入食用者口中時,鼠發出最后一“吱兒”。
相對于確切的“三吱兒”來說,吃肉芽約略就是一種傳說了。不過,也不一定。空穴來風畢竟很稀少。肉芽者,蛆也。當然,此蛆非彼鄉下所常見茅坑之蛆。據說是人工飼養的,相當干凈衛生。
寫到這里,又想起另一個傳說來。據說這是日本的一道非常名貴之珍饈。某些人專門飼養一些純潔少女,一日三餐皆食牛奶。而且只有牛奶。待她們產下便便來,裹以雞蛋炸之,美味異常,天上少有,人間罕見。此傳說也是幾年前聽來,現在想來很是茫然,如果不是自己夢中所造,那應該真是聽來的。至于其是否真實可信,未查證,不敢妄言。
“三吱兒”雖然令人作嘔,更讓人感覺殘忍。唯蛆者與少女之便便者,徒欲嘔吐耳。且不說也罷。
在吃上,北方人較之于南方人來說,更不“開化”。就知道大吃豬羊牛肉,頂多再加個驢肉。海鮮魚類那也是傳統吃食。不過也不能太絕對了。這還是我來到山東以后的新發現。在臨沂時,頭一次看見飯館里擺放的豆蟲,青綠的身子,碩大,臃腫,僵尸一般。它們是用來做“油炸豆蟲”的。據說非常好吃。
到濟南以后,發現山東人真的是對微小的昆蟲類情有獨鐘(或者山東之外的也如此,只是本人游歷少,見識短)。田雞,螞蚱,蝎子,蟬蛹……凡是在自然里蹦達的小活物,似乎都是可以拿來炸著吃的。好在這些小東西命賤且繁多,雖然都是野生,卻沒有果子貍名氣大;也沒有貓的命運好,被人類收養做寵物。連備受人類寵愛的貓們都慘遭毒手,更何況這些如草芥般的小生物呢?
人人都知道狗是人類的朋友,可是狗肉早就成為人們的盤中餐了。現在輪到了貓,這在以前是難以想象的。可是從今往后,我們這些見識淺薄者應該加大想象的力度,最好是從有限到無限努力奮進。
果子貍應該深感命運的不公。雖然作為報答,它們饋贈了人類一場聲勢浩大的“非典”,可是它們的小命同時也做了殉葬品。如果能夠位列大象老虎獅子之列,生命之虞暫時是不必擔憂的。
可是籠子里的猴子畢竟還多一些。況且大眾化的多,珍稀的被保護的少。它們上躥下跳,齜牙咧嘴。不知是恐懼,還是冷笑。大猩猩坐在一旁,冷峻得像一位年長的智者。
它或者在思考,這些思維敏捷的表親們,下一個目標又該是誰呢?
而我卻想得更長遠些。當所有的低等動物都相繼進入人類的血盆大口之后,會不會出現這樣一種情形:大街上來來往往的文明者們,都在眼放綠光地互相偷窺算計,陰謀著誰可以成為自己的盤中餐。 輪回是可能的,所謂的文明也擋不住。好在那時的俗我已不存在,據說腐肉也只有禿鷲才肯吃。
五四時期的魯迅曾大聲疾呼:救救孩子!為什么要救孩子?因為孩子是人類的未來。我想,如果人類還愿意有未來的話,在不同的歷史背景下,這句話同樣具有警醒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