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訪最后的蒸汽機車

孜　涵

如今，燒煤的蒸汽機車已經淡出人們的視野。而河南省洛陽的4臺蒸汽機車，成為國內為數不多還在運營的老爺車。“蒸爺”孤傲的身影引來了國內外眾多的攝影愛好者，英國人看后也連聲驚呼。

也許，要不了多長時間，這幾臺老式火車也會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那破舊的機身，升騰的煙霧，響亮的汽笛聲和車輪撞擊鐵軌發出的清脆的響聲，只能像電影一樣留在人們的記憶中。

蒸汽機車運行后永不熄火

隨著一聲低沉的鳴笛聲之后，笨重的鋼鐵輪子“哐啷哐啷”地轉動起來，一臺蒸汽機車從洛陽永安特鋼有限公司(簡稱洛鋼)廠區隆隆駛來。道口旁的紅綠燈早已停用，調車員楊師傅打著手勢讓鐵軌兩邊的車輛和行人停下。伴隨著喘氣聲和鏗鏘有力的節奏。這臺蒸汽機車吐著白霧從道口旁駛過。

雖然通身已經破舊，但車身上的“上游2014”紅底白字依然清晰可見。

張海軍揮起鐵鍬。往爐膛里添了幾鍬煤。火苗立刻躥了起來，鍋爐開始顫抖。頭頂的氣壓表指針慢慢轉起來，兩邊的蒸汽泵嗤嗤地噴出了白色的水霧，車頭的大煙囪里冒出的黑煙沖向天空。

這臺蒸汽機車除了司機、副司機和司爐外，車尾部還站了兩名工作人員。司機負責車輛駕駛。副司機瞭望外面鐵路情況，最忙的是中間的司爐張海軍。鍋爐壓力低時他就填煤。但是鏟煤燒火也有技巧，投向火爐的煤要分十幾個點，成簸箕狀。

蒸汽機車到臨時車站停下了，張海軍填完最后一鏟煤后和大家一起跳下漆黑的車身，而蒸汽機車在那兒不緊不慢地喘息著。

一臺正常投入運營的蒸汽機車爐膛里的火是不會熄的，所以，蒸汽機車稱之為“火車頭”既形象又貼切。

在鐵道旁的兩間房子里，張海軍和大家一樣躺在簡易的床上休息。一個小時后，他們要開著蒸汽機車到關林火車站去拉貨物。

火車上工作條件艱苦

其實，洛鋼就是一個小型的火車站，有調度室，有調車員。有自己的站點。洛鋼有4臺正在運營的蒸汽機車，其中兩臺是備用。這4臺蒸汽機車雖然屬于洛鋼所有，但在線路上歸鄭州鐵路局管理。

它們的運行距離是從洛鋼廠區到4公里外的關林火車站，在這里，蒸汽機車把車皮卸下，別的內燃機頭通過焦枝鐵路，把洛鋼的產品運走，蒸汽機車把鋼廠所需要的原材料運回。

4臺車的車長林長偉說：

“蒸汽機車最高時速可達70公里，而正常的時速則保持在30公里左右。一臺蒸汽機車一次最多可拉30多個車皮、2800多噸貨物，運行24小時要燒掉12噸煤。”

蒸汽機車的原理是，爐膛里的煤燃燒后使鍋爐中的水變成400度以上的蒸汽，推動蒸汽機活塞往復運動，活塞通過連桿、搖桿，帶動機車動輪旋轉，從而牽引機車前進。當車頭由牽引變為推動的時候，操作起來就麻煩了，最前面要有引道員，中間是連接員，最后面的是司機。

記者看到，司機室不足3平方米，人離鍋爐不到1米，連風扇也沒有，里邊的人常常被汗水和煤灰包裹著。這一天是8月21日，洛陽的最高溫度是34攝氏度，而駕駛室的溫度達到了45攝氏度。張海軍的上衣已經滲出汗水，他穿著長袖的工作服，僅扣了下邊一個扣，露出胸脯。

司機李海洋告訴記者，這里的工作環境是臟、累、差，夏天熱得要死，回家洗完澡，被窩兒里還是油味兒。到了冬天，因為車窗得用于瞭望，窗戶必須打開，又冷得要命。火車上沒有信號、無線電、報警等裝置，開車全靠肉眼看前方情況，十分操心。

英國人看到老爺車后連聲驚呼

在道口旁修自行車的張林是關林鎮劉富村人，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與蒸汽機車相伴的日子，如果哪天他聽不到汽笛聲和“哐啷哐啷”的響聲就有點不適應。

讓他感到不解的是，這幾臺破舊的蒸汽機車居然經常吸引一些國內外的人來拍照。

2007年秋季的一天，正在修自行車的張林，看到二三十位英國人手拿“長槍短炮”對著一臺蒸汽機車狂拍。久違的蒸汽機車，撩撥了他們的懷舊情緒，他們大聲驚呼：“可找到你了!”

其實，世界上第一臺蒸汽機車就是由英國人史蒂芬孫在1814年研制成功的。

1876年7月3日，中國第一條鐵路一一“淞滬鐵路”建成通車，英制“先導號”蒸汽機車成為我國第一臺蒸汽機車。

1952年，四方機車車輛廠制造出了中國第一臺“解放”型蒸汽機車。其后，大連、唐山、大同等機車車輛廠陸續生產了近萬臺蒸汽機車。1970年，中國進入蒸汽機車的鼎盛時代。到1988年，中國結束了鐵路干線蒸汽機車的制造歷史。到上世紀90年代中期，世界上還有中國、印度和南非3個國家在使用蒸汽機車。

內蒙古集通鐵路是我國最后使用蒸汽機車的主干線鐵路。2005年12月初，內蒙古集通集團向全世界的媒體及蒸汽機車愛好者發出邀請，讓大家來共同見證蒸汽機火車頭從中國鐵路干線全部下線的歷史時刻。

聞此消息，每天都有來自美洲、歐洲的旅行者和攝影家趕來觀看、拍照，有的外國人還專門用錄音機錄下火車運行的聲音，蒸汽機車上的零件、牌子、工人用過的筆記本都成了外國人收藏的對象。

2005年12月9日，在內蒙古大板附近的鐵道線上，最后一臺蒸汽機車在運行兩天后完美謝幕。

企業效益不好超期運行至今

然而，運行成本較低的蒸汽機車，并未完全退出歷史舞臺。

在河南，僅有平頂山和洛陽有蒸汽機車。平頂山煤業集團(簡稱平煤集團)曾有25臺蒸汽機車，從2004年起，平煤集團的蒸汽機車開始減少，到2007年已經停止運營了13臺。這就像一個信號，顯示著它們以后的命運。去年12月5日，平煤集團的3臺蒸汽機車同時滅火停用，這標志著平頂山的蒸汽機車已全部退役。

蒸汽機車的優點是結構簡單，制造和運行成本低，駕駛和維修技術易掌握。對燃料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有煤和水就可以開動。但是，它的熱效率太低，總效率一般只有8％，而內燃機車是30％，電力機車超過了60％。此外，蒸汽機車的能耗大。蒸汽機車每24小時消耗約60噸水、12噸煤，一年就要消耗煤炭4300多噸，機車冒出的黑煙還污染環境。

洛陽的蒸汽機車緣何運行至今?

始建于1958年的洛陽鋼廠是大中型國營企業。改制后的洛陽鋼鐵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在2002年破產。2005年11月，重組3年的洛陽安龍鋼鐵有限公司再度停產。2006年6月11日，鄭州永通特鋼有限公司以增資擴股的方式重組，更名為洛陽永安特鋼有限公司。去年金融危機后，洛鋼再度歇業，一個月前才開始生產。

一位司機告訴記者，按最低更新兩臺內燃機車計算，需要1600多萬元。因為公司效益不是很好，4臺蒸汽機車超期服役至今。

網友提議建蒸汽機車博物館

蒸汽機車的漸次謝幕，讓“發燒友”悵然若失。他們認為，蒸汽機車代表了一個時代，應給這些退役的老爺車建個博物館。

平煤集團最后3臺蒸汽機退役后，有網友將蒸汽機車的照片貼到網上讓人懷念，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鳴。有網友

說，平煤集團在西部新老城區結合部興建了一個生態園，何不將這個生態園劃出一部分建一個蒸汽機車博物館。

2007年，洛陽機車廠把兩臺退役的蒸汽機車噴上漆，進行很好的保護，吸引了很多攝影愛好者。對他們來說，藍天、黑車、拖著長煙的蒸汽火車不僅是一道獨特的風景，也是攝影創作的好題材。

今年8月11日，有網友拍到在洛陽關林鎮運行的蒸汽機車后說：“蒸汽機車，是工業時代發展時期的象征，它不僅代表了一個蒸汽時代的歷史文化，同時，也見證了歷史的變遷。我們通過這些仍在冒煙的蒸汽機車，可以看到那些正在逝去的風景。”

林長偉告訴記者，在國外早已看不到這樣的老爺車，在國內，正在運行的蒸汽機車也寥寥無幾，洛陽的這4臺蒸汽機車還在最后守望著那個日薄西山的蒸汽機車時代。

盡管開蒸汽機車苦、累、臟，但在采訪中，蒸汽機車司機對機車還是充滿了深厚情感。在司機李海洋看來，現在那些不冒煙的內燃機，根本沒有一點氣勢。而蒸汽機車非常壯觀，那大紅輪子，那種鏗鏘有力的氣勢震撼心靈。他說：“也許再過若干年，這些汽笛震天響、噴云吐霧飛奔的老式機車，會從所有的鐵道線上消失。但是，對每一個在蒸汽機車上工作過的鐵路職工來說，這些承載了他們青春歲月的龐然大物，那響亮的汽笛、濃濃的黑煙，都讓他們永遠懷念。”

“末代的晃舞”成為工業遺產

2003年年底，因為改制，四川嘉陽煤礦集團準備把虧損嚴重的小火車停下來，拆除芭石鐵路，代之以一條公路。很多游客和當地群眾聞訊后非常傷心，他們評價這列小火車比熊貓還要珍貴，像活恐龍，應申報世界遺產，保留得越久價值越大。

一個月后，小火車的去留塵埃落定，留作旅游開發。機修組的師傅開始修造新的機頭。鐵軌重新翻修，車站也煥然一新，礦區的老房子處處貼著大幅“原生態的工業革命活景觀”的宣傳畫。年輕的背包客聞訊而來，坐在狹窄車廂的木頭條椅上搖晃，嘴里說著“末代的晃舞”。

2006年4月，嘉陽煤礦那幾輛時速只有20公里的小火車，連同彎彎曲曲的、軌距只有76.2厘米的芭石鐵路，被四川省樂山市政府列為工業遺產加以保護。理由是，運行近50年沒有退役。

據了解，在內蒙古集通集團，一臺被精心挑選出來的車頭，被重新油漆，作為這個即將消逝的時代的紀念雕塑，停在大板機務段的辦公樓前。

沈陽蒸汽機車博物館是國內第一大鐵路蒸汽機車博物館，有館藏文物機車15臺，復制文物機車3臺。

遼寧省調兵山市鐵煤蒸汽機車博物館是國家AAA級景區和“全國工業旅游示范點”，有20臺蒸汽機車供人參觀。白2000年對外開放以來，深受中外游客青睞。調兵山市要把蒸汽機車博物館景區打造成為具有國際影響力的旅游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