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藝
我在鬧市區開有一家花店。這天,太陽很好,沒有顧客,我便坐在花店門口,閉上眼睛,懶懶地曬著太陽。
“姐姐,我要訂花,訂好多好多的花。”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將幾乎要進入夢鄉的我拉了回來。我睜開眼睛,一個清瘦的小男孩兒站在我身邊,略顯蒼白的臉上帶著微笑,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顯得那么可愛。我連忙站起來,問他:“你要訂什么花?訂多少?”
他說:“我要訂60年的花,康乃馨,每年的9月22日,都要一束。可以嗎?”我聽后十分好奇:“你為什么要這樣訂花呢?從來沒有人這樣訂過。”
“我要送給我的媽媽,9月22日是她的生日,我媽媽今年40歲,她能活100歲的,所以,我就要訂60年的,以后每年的9月22日,你們都要代我送一束康乃馨給我媽媽,這樣,媽媽就會幸福了。”小男孩兒一連串地說。我笑了:“為什么你要一訂60年,我的花店也不一定能開60年呀,你可以每年訂一次嘛。”
“不,我一定要訂60年的,如果你的花店沒了,你可以讓別的花店接著送呀。”小男孩兒想得還挺周到,“你給我算算,要多少錢呀?”
我想,權當跟小孩子逗著玩兒了。想到這,我說:“好吧,30塊錢吧。對了,你家離這多遠?”
“我家就在馬路對面,很近的。我給你100元,也許將來花會漲價的。”小男孩兒說著就從口袋里拿錢。這個孩子,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但說起話來卻像個大人。
小男孩兒把錢交給我,然后寫下一個地址給我:“這是我家的地址,一定要送到我家。”我接過紙條看了看說:“你還要告訴我你媽媽的名字呀。”他晃晃小腦袋,笑著說:“我媽媽的名字很好聽,她叫凱絲琳。對了,還有我,我叫盧比。”我邊記邊說:“對了,現在是7月,你媽媽再有兩個月就要過生日了,到時,我一定會送花去你家的。”“謝謝姐姐!今年送,明年要送,后年也要送,要送60年呢。”盧比得意地說。最后,他再次囑咐我每年都要送花給他的媽媽。他走的時候,我也跟著走出店門,站在花店門口,望著盧比的背影,我不由得笑了,多單純多可愛的孩子呀。
第二天,盧比又來了。他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別忘了,9月22日給我媽媽送花呀。”我笑著說:“放心吧,忘不了。”“還有,你送花的時候,能不能對我媽媽說句‘生日快樂?”我拉著他的手說:“姐姐答應你。”得到我的肯定答復,盧比便面帶微笑,滿意地走了。
第三天,盧比又來了,背著畫板,手里拿著文具盒:“姐姐,我想給你畫張像,可以嗎?”對于小盧比的這個問題,我有點兒困惑,愣了一下。“姐姐,謝謝你幫我送花給媽媽,我沒有什么送給你,就送你一張畫像吧。我學畫畫已經6年了,一定把你畫得很漂亮。”小盧比看著我,期待我的同意。看看正是顧客稀少的時段,我就坐下來,讓小盧比幫我畫像。看來,小盧比的水平還真不錯,不到30分鐘,他就收工了。我拿過來一看:“哇!太像了!”小盧比開心地笑了。臨走前,小盧比再次囑咐我,不要忘記和他的約定。
第四天,小盧比沒有來。我多少有些失落。我想:“也許,今天盧比有事兒,明天可能還會來。”
然而,小盧比再也沒來。我心里有種說不出的難受。于是,我盼望著9月22日的到來。
9月22日那天,我精心挑選了幾束康乃馨,按照小盧比留下的地址,摁響了他家的門鈴。開門的是一位中年女士,一臉的憔悴神情。“您是凱絲琳女士吧?”我問。她點點頭。
“這是您的兒子為您訂的花。祝您生日快樂!”
“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兒子?”她略帶驚訝。
“兩個月前有個叫盧比的小男孩兒在我們店里訂的花,他說您是他媽媽。”我解釋說。
她沒有說話,我突然看見,她的眼里盈滿了淚水。我頓時不知所措,站在門口,心里忐忑不安,她是激動得哭了嗎?
她擦了擦眼淚,把我讓進屋里,一邊給我倒水一邊說:“謝謝你,我真是想不到。”
“您的兒子真可愛,他一下為您訂了60年的花,讓我每年都要在您生日這天送來。”
“什么?60年?我明白了。”她說。我看見她的手在顫抖,很明顯,我的話讓她有些震驚。
“您的孩子真可愛,他還為我畫像呢。”
“是的,他很可愛……我的孩子,可是…””她說著說著就泣不成聲了。頓時,我有一種不祥之感,難道可愛的小盧比……
“他患的是白血病,我帶他四處求醫,也無濟于事……他肯定是知道自己就要告別這個世界了,才去為我訂花的……三年前的今天,我生日,他送了一束康乃馨給我,我高興壞了,我對他說,收到他的花是我最大的幸福。他便對我說每年都要送花給我,要我幸福……還和我拉鉤約定……可是,我苦命的孩子……”
猶如晴天霹靂!我感覺腦袋嗡的一下,淚水在一剎那奔涌而出。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回來的,滿腦子都是盧比的身影,他清瘦的臉龐、他陽光般的微笑……
周宏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