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到咖啡館,坐下沒多大功夫,女友如約而至。我高興地朝她招招手,要了兩杯咖啡。女友坐下,看著我說:“幾年沒見,想不到你還是沒什么變化。”
“老了?!蔽覔u搖頭,苦笑著說。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走進(jìn)兩個衣著時尚的年輕女孩,一個身著黃裙,一個身著藍(lán)衣,長得格外靚麗。她們的桌子,與我們的座位隔著一條過道。不過,我們的更隱蔽些,她們的開放些。兩人剛剛坐下,還沒要咖啡,竟不知為什么爭吵了起來。起初她們聲音很低,但很快就變成了高分貝,而且用的是英語。我聽出來,她們是在為了某個項目爭吵,甚至用了許多專業(yè)術(shù)語。要不是我精通兩門外語,怕還真聽不懂呢。
咖啡館里的人都好奇地看她們。女友搖搖頭對我說:“這么出色的女孩,真是可惜了?!?br/> 我明白她的意思,大庭廣眾之下大聲說話已經(jīng)讓人厭惡,更何況爭吵?太沒教養(yǎng)了。我嘆了口氣,現(xiàn)在的年輕人,德才兼?zhèn)涞膶嵲谔?。在公司做副總兼人力資源部長,我對此深有體會。
放下咖啡杯,我發(fā)現(xiàn)一個年輕人手拿Dv,將鏡頭對準(zhǔn)了這兩個女孩。有人悄聲說:“是不是記者?”女孩看到有人錄像,先是驚愕地用手去擋鏡頭。但接著兩人變本加厲,戰(zhàn)火更升級了。她們似乎嫌用英語不過癮,竟又改成了法語!
女友一臉惋惜,說:“真是與眾不同啊!不知道為什么要用外語爭吵?”她的聲音里有贊賞,卻也有譏諷。
“怕玷污母語,怕別人聽明白吵什么,或者要展示自己的‘特殊’,不外乎這三個理由?!蔽艺f。
此刻的兩個女孩已經(jīng)吵得不可開交,站起身似乎要大打出手。一直裝作充耳不聞的領(lǐng)班再也坐不住,朝兩人走了過來。他禮貌地請兩人出去,說這兒不是解決問題的地方。兩個女孩互相看看,拎起包就要走。這時,手拿Dv的年輕人突然喊了一聲:“停!”
女孩站住了,神情如釋重負(fù)。兩人朝領(lǐng)班和圍觀的人微微鞠躬,說她們在拍一個街頭小品,打擾大家了,真是抱歉。
眾人恍然大悟,接著就有人鼓起了掌。即使是爭吵,能夠用兩種語言也太了不起了。
我和女友面面相覷。
“我們好像也用英語吵過架?!迸研χf。
“是啊,記得當(dāng)時讀大二。我英語不如你好,遠(yuǎn)不是你的對手。后來我氣急敗壞,就改成了母語?,F(xiàn)在想想,真是慚愧?!蔽艺f。
第二天,公司招聘會如期舉行。招聘會由我親自主持,看著厚厚一摞簡歷,我有點兒發(fā)愁,只招五個人,來應(yīng)聘的至少有七八十人。為了引進(jìn)最優(yōu)秀的人才,我還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精挑細(xì)選。可當(dāng)一個又一個應(yīng)聘者走出去,我慢慢感到頭暈?zāi)X脹了。
第21個應(yīng)聘者進(jìn)來了。她坐到我對面,對我微微一笑。我突然感到眼前一亮,竟然是昨天演街頭小品的黃衣女孩。
只見她神態(tài)自若,用流利的外語侃侃而談。昨天已經(jīng)見識了她的外語水平和思維敏捷程度,我對她欣賞有加?;卮鹜晏釂?,我將她的簡歷放到了桌子另一側(cè),這個人我要定了。但愛才心切,我突然又想到了另一個,問她的伙伴沒來?女孩笑著說來了,下一個就是她。我大喜過望,忙招呼叫下一個。公司主營外貿(mào)咨詢,急需的就是精通外語的年輕人。
上午的招聘會結(jié)束,我的心情一掃沉悶。一下子收了兩個精兵,回去的路上我高興得合不攏嘴。
中午吃飯時,岳父問起招聘的事,我如實匯報,炫耀地說招了兩個精兵強(qiáng)將。公司老總還是岳父,但近一年多,公司大部分事務(wù)由我處理。妻子給我夾了兩箸菜,嗔笑著說“看你高興的,招到兩個員工竟然像揀了兩個大寶貝?!?br/> “這個咱爸比我更清楚,公司拼實力拼的不是錢,而是人才。真正的人才往往會為你創(chuàng)造意想不到的奇跡。”我說。
岳父看著我,含笑點頭。
下午,招聘會接著進(jìn)行。上午招夠了業(yè)務(wù)員,下午再招一個企劃員工就OK了。
我精神抖擻地坐在桌前,第一個應(yīng)聘者走了進(jìn)來??吹剿?,我覺得有點兒面熟。
“您不記得我了?”他問。
我詫異地看著他,打量半天,突然想了起來:他是昨天拿著Dv拍街頭小品的那個人。我朝他笑笑,對他頓生好感。看看簡歷,知道他叫騰沖。
“昨天的兩個女孩都被錄用了。現(xiàn)在該論到我了?!彬v沖笑著說:“我知道公司正在招人,昨天的街頭小品就是我的一個企劃。公司大,應(yīng)聘的人多,要想從他們中間異軍突起很不容易,所以我才策劃了昨天的小品。”
昨天的表演竟是給我一個人看的?我心里吃驚,但對騰沖的創(chuàng)意卻十分贊賞。的確,要在短短的十幾分鐘應(yīng)聘時間向我展示自己的外語水平,很難做到特別出眾??勺蛱?,兩個女孩給我印象極為突出。
我對騰沖點點頭,說他的創(chuàng)意很有特點,完全能勝任企劃工作。但騰沖卻沖我搖搖頭,說他的目標(biāo)不是企劃員工。
我頗感意外,問他的目標(biāo)是什么?騰沖說他知道公司企劃部長的位子空缺,他志在必得。我微微一笑,說欣賞他的勇氣。但是,恐怕他的愿望要落空了。騰沖愣了一下,突然對我說:“能和您單獨聊聊嗎?我有個私人的問題想請教您?!?br/> 我不解地看看他,朝幾個手下?lián)]揮手,屋子里只剩了我們兩個。
企劃部長已經(jīng)空缺一個多月,但我準(zhǔn)備從公司內(nèi)部提拔,早已經(jīng)確定了人選。我明確地告訴騰沖,盡管他很有才華,盡管我很欣賞他,但這個位子不是他的。騰沖的臉微微有些漲紅,說:“我做了這么出色的策劃,你不覺得我完全有能力做企劃部長?”
我笑了。說年輕人需要踏實,路要一步步走。但騰沖卻不以為然,他緊緊咬著嘴唇,突然對我說:“如果我的企劃案里再加上一條呢?比如,昨天你和你的初戀女友一起喝咖啡?!?br/> 我感到震驚,萬萬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盯了他半晌,我冷冷地說:“現(xiàn)在你可以走了。順便把你的簡歷拿走。”我對眼前的年輕人失望至極,他縱有偷天的才華,我也不會用他。
“你確定?”騰沖似乎心有不甘。
我點點頭。我當(dāng)然確定。昨天,我的確是和初戀女友一起喝咖啡,也回憶了過去的一些往事。但我不過是介紹一樁生意幫她渡過難關(guān),而且,我是在妻子的支持下才這么做的。想不到,這竟成了他要攥在手里的把柄。
我清清嗓子,對外面的員工高聲說:“叫下一個。”
(責(zé)編/鄧亦敏 插圖/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