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成真

　　六歲小男孩王青心中有個夢想，一個關(guān)于大海的藍色夢想。王青的家在四川綿竹西部山區(qū)，他眼中的世界除了山還是山。一個地地道道的山里孩子怎么會做藍色的夢呢？他那雙孩童的眼是怎樣穿透層巒疊嶂的大山看見一望無際的大海的呢？原來，王青的爸爸在千里之外打工。王青爸爸打工的地方在海邊。王青爸爸經(jīng)常給王青媽媽寫信講山外的世界，講跟大山完全不一樣的大海，還囑咐她替他把山外的世界轉(zhuǎn)述給他們的寶貝兒子。關(guān)于海的夢就這樣植入了小王青的心中。
　　在王青的心中，大海是美好而又神秘的。他經(jīng)常提出一些連媽媽都回答不了的問題。比如他們喝的山泉水沒有顏色，也沒有味道，海水為啥是藍色的，為啥又咸又苦不能喝？王青說我不相信，除非親眼見一見，親口嘗一嘗。媽媽笑了，說青娃子你做夢呢，大海離我們這里幾千里。
　　王青上小學一年級了，每天他都要走八里路才能到學校。這天，王青翻過一座山，終于上了那條簡易公路，再沿公路走上兩三里就能到校。王青坐在公路邊歇腳時，看見一隊進山拉練的解放軍叔叔，確切的說是解放軍叔叔的車隊。穿著迷彩服的解放軍叔叔坐在涂著迷彩花紋的車上，可神氣了！王青目送著汽車一輛輛開過，沒想到最后一輛車竟然停了下來，一位面容可親的叔叔伸手把他拉上了車。王青搭解放軍叔叔的順風車到學校，別提多得意了，回家把這事跟媽媽好好地吹了一通，還讓她寫信時一定要跟爸爸說到。媽媽說你是小學生了，可以自己給爸爸寫信呀。王青就寫了，不會的字用拼音對付。他在信里問爸爸海邊有沒有解放軍叔叔。爸爸回信了，說有，有很多海軍叔叔。王青寫信問海軍叔叔是不是穿迷彩服，爸爸說海軍叔叔穿水兵服，藍披肩黑飄帶，特別漂亮！王青就在心里想象穿水兵服的海軍叔叔是什么樣子，可怎么想也沒把藍披肩黑飄帶和解放軍叔叔的迷彩服對應(yīng)起來。他又問爸爸海軍叔叔坐什么車。爸爸說海軍叔叔不坐車，坐船，坐好大好大的船。山里孩子從來沒有見過船，王青更加好奇，就跟媽媽說他想親眼看看海軍叔叔，坐坐海軍叔叔的船。媽媽說，青娃子，你又做夢了，海軍叔叔怎么會到我們這大山里來呢？
　　王青惦記上了大海，海軍，還有海軍叔叔的船，夢想的翅膀飛呀飛，化作一紙書信飛到了爸爸手中。王青想把夢想變成現(xiàn)實—暑假到爸爸那里看大海。爸爸好久沒給他回信，王青知道這個決心不好下，爸爸在犯猶豫。確實，他和媽媽來回的路費得花不少，家里剛蓋了新房，還欠著債呢。懂事的王青跟媽媽說他不想看大海了。媽媽心疼地把他摟在懷里，說她這就寫信跟爸爸商量，一定要讓王青夢想成真。可是還沒有等爸爸媽媽商量出結(jié)果就出事了。出大事了！
　　出事的時候王青正和同學們在操場跑步，他們在上體育課。王青跑著跑著，腳下?lián)u晃起來。不好，要摔倒。王青以為自己跑暈了，趕緊站住。可是地還在晃，水泥操場喀喇喇裂開一條大縫。
　　“地震了，同學們，快到老師這兒來！”體育老師大聲喊。
　　同學們驚醒過來，紛紛往老師身邊聚合。老師像母雞護雛似的把這些嚇壞了的一年級小朋友們攏住。
　　大地在劇烈地顫抖，轟隆隆的聲音震耳欲聾。師生們抬頭，眼睜睜地看著兩層高的教學樓像積木一樣轟然倒塌，騰起的塵土遮天蔽日。
　　體育老師喃喃道：“完了，全壓在里邊了！”稍傾，他喊道：“同學們，你們站在這兒不要動，我去救人。”老師沖進廢墟。王青愣了愣，也跟著沖了進去。
　　到處是哭喊呻呤聲，王青又踢又刨，救出一個被水泥塊壓在課桌下的大哥哥。
　　“青娃子，快來拉我一把。”
　　王青朝聲音來處望去，原來是同村的桂玲姐。桂玲姐的大半個身子被夾在磚瓦石縫里，可憐巴巴地向他伸出一雙手。王青趕緊過去幫她。王青把桂玲姐身邊的磚頭拿開，像拔蘿卜似的把桂玲姐拔了出來。就在這時，余震來了，一根房梁倒下來，正好砸在王青的頭上，他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青娃子，青娃子，你醒醒！你快醒醒呀！”
　　王青聽見媽媽的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來，可就是睜不開眼。
　　“青娃子你不能死呀，你死了媽媽也不想活了呀，嗚嗚嗚……”
　　TqutczwEcvgL2UVBM4VGkexieD3tO0reB3YgsxuPEtQ=王青聽得傷心，一著急，終于撩開了沉重的眼皮。周圍的一圈面孔慢慢清晰了，媽媽、體育老師、桂玲姐……
　　媽媽喜極而泣，說：“青娃子，媽的心肝寶貝，你總算活過來了！”
　　桂玲拉著他的手說：“青娃子，你曉不曉得，你都昏死兩天了。”
　　體育老師沖他點點頭，說：“王青同學，你真勇敢！我為你感到驕傲！”
　　王青躺在一扇門板上，媽媽把他扶起來，他朝四周看了看，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圍全是水，像鏡子一樣平展展地鋪開，水面上倒映著藍天白云。一陣微風拂過，藍天白云幻化成無數(shù)金色的光影，就像無數(shù)的精靈在水面上跳躍舞動……怎么這么熟悉？跟夢中的情景一模一樣。
　　“媽，我看見大海了！大海真漂亮！”王青欣喜地說。
　　王青說完，意識又模糊起來，沉重的眼皮再也撐不住，慢慢地合上了。
　　“青娃子，青娃子呀！你今天早上剛?cè)ド蠈W你爸的信就到了，他讓我放了暑假就帶你去看大海，你怎么就等不及了呀……”
　　媽媽哭訴的聲音越來越遠，漸漸地聽不見了。
　　人們圍了上來，看著昏迷不醒的小王青搖頭嘆氣。他們哀嘆王青的命運其實也是在哀嘆自己的命運。他們心里都清楚，周圍的水在一點點地往上漲，沒有吃的東西，等不來救援的人，在這“孤島”上是撐不了多久的。
　　王青他們這個鄉(xiāng)與震中汶川縣只有一山之隔，是綿竹市的重災(zāi)區(qū)。震后進山道路完全被毀，河谷兩側(cè)多處坍塌，對外通信完全中斷。山高水險，河道堵塞，形成的堰塞湖淹沒了許多村莊，一些地勢高的地方成為“孤島”，許多群眾被困在“孤島”上等待救援。
　　地震的時候，王青媽媽正在地里干活，等她跑回家時，家已不復存在了。辛辛苦苦蓋起來的磚瓦房在“震魔”面前不堪一擊，變成了一堆碎石瓦礫。王青媽媽顧不上心疼，拔腿就往學校跑。當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學校時，看到的是一幅驚心動魄的悲慘畫面：一些學生家長在倒塌的教學樓上瘋也似地刨挖；操場上橫七豎八的擺放著一具具尸體，失去孩子的家長們搶天呼地地哭號。
　　王青媽媽眼前一黑，癱軟在地。片刻，隨著“青娃子！”的一聲悲呼，王青媽媽從地上蹦起來往教學樓跑。突然，一雙小手抓住了她。王青媽媽一看，原來是同村的桂玲。桂玲把王青媽媽帶到昏迷不醒的王青身邊。
　　學校在一處山坳里，余震一波接一波，滾石泥漿不斷往山坳里填，幸存的老師、學生和趕來的家長們抬著傷員往山外轉(zhuǎn)移。王青媽媽和體育老師找到一塊門板當擔架，抬著昏迷不醒的王青。桂玲眼含淚水，她的手始終拉著王青的手，暗自祈禱老天保佑這位救了自己命的小弟弟能活下來。一路上滾石遍布，山塌地陷，險象環(huán)生。不斷有從山里逃出來的群眾匯入，隊伍越來越壯大，越來越壯大的隊伍又匯入到更大的逃難隊伍中 。
　　逃難的人們滿面灰塵，衣衫襤褸，臉色灰暗，他們把生的希望寄托在腳下的崎嶇山路上。最后，他們終于無路可走，被困在這個“孤島”上。
　　沒有吃的，人們把“孤島”上的草根都挖來吃光了，有人因虛脫而死亡，絕望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王青時而清醒，時而昏睡。醒來的時候就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體育老師焦急地說這樣等下去不行，王青的性命難保。這時，昏睡的王青突然睜開眼睛說：“老師，別急，海軍叔叔會來救我們的，他們坐船來。”
　　王青又說胡話了，媽媽心疼地摸摸他滾燙的額頭，眼淚成串地往下掉。
　　“媽媽，我沒說錯，你看，海軍叔叔真的來了。”王青就像聽到媽媽心里的話似的。
　　周圍響起一片歡呼聲。
　　“青娃子，有救了！解放軍叔叔來救我們了！”桂玲高興得又哭又笑。
　　
　　王青媽媽回頭一看，果真看見許多解放軍戰(zhàn)士坐著船往“孤島”上劃。
　　王青掙扎著坐起來，說：“他們坐著船來，他們是海軍叔叔！”
　　我不是做夢吧！可是海軍叔叔怎么沒穿“黑飄帶藍披肩”呢？王青望著越來越近的船想。
　　王青躺在救災(zāi)部隊的橡皮舟上，很想問問奮力劃槳的解放軍戰(zhàn)士是不是海軍叔叔，可高燒著的身體太虛弱。王青帶著這個大問號，幸福地暈了過去。
　　王青是在城里的救災(zāi)醫(yī)院醒過來的，病床邊除了媽媽，還有從海邊趕回來的爸爸。
　　王青戰(zhàn)勝了死神，爸爸高興壞了，連連說：“青娃子，你受苦了，等你出院爸爸就帶你去看大海，一定要讓我們的青娃子夢想成真。”
　　王青說：“我們家的新房子垮了，錢還是留著蓋房子吧！”
　　爸爸把王青的頭摟在懷里，哽噎道：“我兒子真懂事！”
　　王青安慰道：“爸爸，我前幾天已經(jīng)看到大海了，我還看到海軍叔叔，坐了海軍叔叔的船呢。”
　　媽媽摸摸王青的額頭，說：“沒發(fā)燒啊！怎么又說這樣的胡話呢？”
　　一周后，王青出院，一家人被臨時安置在體育館內(nèi)。一天，王青被安置點電視上的一則新聞回放吸引住了。
　　配合畫面播音員解說道：“5月14日13時，正當四川抗震救災(zāi)處于最關(guān)鍵、最危急、最艱苦之際，奉中央軍委和胡主席命令，2750名海軍官兵，乘坐206臺車輛，分3個梯隊，橫跨廣東、廣西、貴州、重慶、四川等四省一市，輾轉(zhuǎn)2000多公里，浩浩蕩蕩向災(zāi)區(qū)摩托化開進……”
　　“爸爸、媽媽，快來看！”王青喊道。
　　“……1000礦工和群眾被困在因地震而形成的‘孤島’上，由于斷水斷糧，80多人想游水逃生，只有六個人活著出來。18日清晨6時，剛剛接報告的海軍陸戰(zhàn)隊救災(zāi)部隊，立即由兩棲偵察隊50名隊員組成‘黨員突擊隊’，在內(nèi)無信息，外無向?qū)У那闆r下，冒著坍塌的懸崖、紛紛墜落的山石qEhEHSqM/1n+06VWzz94qA==等危險，利用橡皮舟跋涉過河，用攀登繩翻山越嶺，冒死向深山進發(fā)……”
　　“媽，我沒說錯嘛，是海軍叔叔把我們救出來的。”王青興奮地喊道。
　　“怪不得他們的迷彩服跟別的解放軍不一樣。”媽媽說。
　　“那是海洋迷彩。”爸爸懂行地說。
　　王青嚷道：“爸爸你騙人，海軍叔叔不是穿‘黑飄帶藍披肩’的，他們穿海洋迷彩。”
　　爸爸說：“他們平時穿‘黑飄帶藍披肩’的水兵服，打仗的時候才穿海洋迷彩。”望著王青清澈的大眼睛，爸爸意味深長地補充道，“對解放軍來說，搶救老百姓的生命財產(chǎn)就是打仗啊！”
　　海軍陸戰(zhàn)隊員不僅把小王青的命從鬼門關(guān)救了回來，還點燃了他的又一個夢想。看完這則新聞，王青立即宣布：“我長大了要當解放軍，而且一定要當海軍！”
　　爸爸和媽媽笑道：“我們青娃子的美夢是一個接一個啊！”
　　（責編/方紅艷插圖/陸小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