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周日的下午,我和兒子必定要坐上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去市區學習書法。下車步行到兒子學習的小區,沿街常常圍來一些乞討者,多半是蓬頭垢面的農村婦女,領著個不小孩子。風吹日曬的,孩子的臉上干裂出一些傷口,很讓人心疼。
兒子特別有同情心,每次都要我給他們一些零錢,于是,我的兜里就預先備下一些硬幣。很多時候,我想告訴兒子,那些人不是真乞丐,只是趁著農閑,出來掙外快的。你看他們有手有腳的,給他們錢反而助長了惰性。然而,望著兒子清澈如水的眼睛,我的話一次次吞回到肚子里,照樣取出一些硬幣來,讓兒子自己去施舍。
這天,我和兒子又來到市區。一路走去,我們按慣例給出一些零錢??墒?,我忽然發現我們的零錢不夠用了,正逢年底,出來“討生活”的人一下多了起來。這一路給過去,怕是我的錢包要癟掉。我終于忍無可忍,把憋在心里許久的話,一一說給了兒子聽。兒子很震驚,漸漸的,目光黯淡了起來。我很有些后悔,我想,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劃傷了吧。
又是一個周末,我和兒子下了公交車,一路走去。面對沿街乞討的那些人,兒子沒再要求我做些什么,我也就硬了硬心腸,擺脫糾纏,跟兒子一起快速離去。
兒子學習書法需要3個小時,我送他去后就自己去辦事,3小時后會來接他回家??蛇@天兒子似乎有點心事,當我去接他的時候,他竟沒了影兒。
“你兒子說他去書店買書了,讓你等等他。你別著急?!崩蠋熣f。
我哪里能不急,他哪來的錢買書,買什么書呢?這樣想著我就趕去新華書店,在門口跟兒子撞了個滿懷:“爸,你咋也來了呢,瞧,我砸了小豬罐罐,買了這些?!?br/> 兒子買了些花花綠綠的小人書,近a467152725e6e15073f67294fd9f320ae9225b5f2f5d92ca6ba96624941fa514前一看,我氣壞了:全是清一色的《看圖識字》,一共18本!見我怒氣沖沖,兒子笑嘻嘻地解釋開了:“本來,這是我一個人的秘密,想不到被你撞見了。告訴你吧,我要把這些書送給那些在街上吹冷風的小孩,這比給他們錢更管用,對吧爸爸?”
我望著兒子,一時間不知說什么好。兒子卻拉我一把說:“走吧,爸爸,陪我一起去吧。”當兒子打算送出第一本書時,那個農村婦女驚愕地盯著他:“啊?給這個弄什么哦……”婦女話未說完,她那拖著鼻涕的兒子已一把接過書去,迫不及待地翻看起來,同時,朝我們投來感激的一瞥。
“大妹子,是該讓孩子讀書了。兒子,我們繼續!”我和兒子相視一笑,向下一對乞討者走去……
這件事終于讓我明白,真正的善良是不易被戳破的,他會以各種形式呈現。18本小人書,僅僅是兒子的一個小心愿,希望能夠生根發芽,開出一朵藍色的花來。
?。ㄘ熅?鄧亦敏題圖/魏忠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