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地震發生后,在中國眾多的NGO(非政府組織)里,“多背一公斤”(以下簡稱“一公斤”)算是反應最迅速的那一撥:在地震發生后的第一時間制作了專題網站;聯合國內超過一百家民間組織,成立NGO四川救災聯合辦公室;通過全國的志愿者發起了約80個地震救災公益活動,內容涉及物資募集、圖書募集、實地活動、支教老師招募等;5月29日又發布為期5年的“災后學校重建計劃”,分為帳篷圖書室、活動板房和新校舍三個階段。

截至目前,“一公斤”仍然在籌集資源,為這些圖書室和更多的災區學校提供后續的支持。
地震一周年之際,他們又與四川郵政合作發行公益賀卡,消費者每購買一張賀卡就由他們向災區學校或其他貧困地區的學校捐贈一本少兒圖書。消費者憑賀卡上的“愛心密碼”在“一公斤”網站1kg.org上自主指定受贈學校,全部過程將在網站上公示。
事實上,從最開始松散的志愿者活動到現在的頗具規模和影響的“社會企業”形態,“一公斤”只花了三年時
間。
帶著愛心去旅行
提起“一公斤”,很多人都會有或多或少有些印象。
近兩年來,這幾個咋一看令人好奇的字眼頻繁地出現在各類媒體上。在去年將近10個月的時間里,6000多輛出租車,都曾經載著觸摸屏上“一公斤”的互動公益廣告,飛馳在上海的大街小巷。
準確地說,“一公斤”是個倡導公益旅行的草根組織,它希望旅行者能在旅途中探訪鄉村學校,出行時多背一公斤學校所需的物資,以一種輕松快樂的方式傳遞愛心和知識,同時為自己的旅程增添意義。
安豬(本名余志海)是“一公斤”的發起人。
2004年4月,安豬的一位“驢友”崔英杰從云南旅游回來,和他談起在云南德欽雨崩徒步旅行途中碰上了兩個支教的女孩。崔英杰希望安豬以后如果有機會去雨崩,不要忘了給她們以及她們的學生們帶些禮物。
“那邊生活條件很差,天天吃青菜,難得吃高蛋白質食物,給她們帶些好吃的吧,給學生們買些書之類的東西,哪怕只是去問聲好,讓她們知道‘你不孤獨’,就很好了。”崔對他說。
感動之余,安豬突然想到“驢友”們喜歡走的路線大多是經濟不發達的偏遠地區,那里的教育資源一般都很匱乏,是不是可以把游玩和公益活動結合起來,一邊旅游一邊給沿途的學校帶去一點幫助?他覺得,雖然每個人的能力有限,但如果這個想法能推廣出去,那么產生的力量是無與倫比的。“一公斤”的主意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在他的腦海里產生了。
安豬開始在自己身上實踐這種公益旅游的想法,并在業余時間建立了“一公斤”博客,記錄自己的公益旅行經歷,希望帶動更多的旅游者加入。
網絡的力量是巨大的,一傳十,十傳百,靠著網絡上的口碑營銷,“一公斤”的公益理念迅速傳播開來。到2006年年中,北京、上海、廣州、西安等城市都陸續自發組成了地方志愿者團隊,組織公益旅游活動,并在活動后及時發布了活動分享,有志愿者在高校和城市中通過圖片展等形式宣傳多背一公斤,媒體也開始關注和報道他們。

NGO2.0:人人都是NGO
2006年底,安豬辭去了原來的工作,開始組建“一公斤”全職團隊,決心將其作為一項事業來發展。到目前為止,團隊一共有五名全職成員和一名兼職成員,常居不同城市,擔當著不一樣的職責:歪歪在上海負責志愿者發展及品牌推廣;Suave在北京負責1kg.org的開發與管理;安豬負責商業合作活動……
網絡是整個團隊最主要的溝通工具。“盡管如此,我們仍然有比較嚴格的考勤制度,有固定的工作會議,在財務等方面的管理流程與其他NGO和公司相比并沒有什么不同。”安豬說。
幾年以來,這個團隊的運作效率是顯而易見的。
2005年,安豬曾在自己的博客里給“一公斤”列了五年目標:到2010年年底,多背一公斤的活動學校數目需達到300所,其中100所可通過互聯網與外界自由交流。
那時候聽起來,這簡直是“雄心壯志”。但事實上,“以目前的成績來看,當時的目標無疑太保守了”,安豬說。
目前,“一公斤”的活動學校數目已達到了630多所,且每天都在不斷增加,單在2008年一年就新增了300所,當年的“100所可通過互聯網與外界自由交流”的目標也早已被輕松突破。“一公斤”的目標如今更新為:到2012年底為5000所鄉村學校提供服務。未來,希望每年3億人次去鄉村旅行的人能幫助40萬所學校。
而這些成績,幾乎都是依賴“一公斤”遍布全國的志愿者團隊的“群體協作”去完成的,全職團隊僅僅扮演著“設計者”的角色。在這一點上,“一公斤”在國內的NGO組織里走在了前頭。
志愿者的“群體協作”是通過“一公斤”的網絡社區1kg.org實現的。通常城市人群通過公益組織來獲得信息,在其組織和管理下參與行動。但這種模式使公益組織在每一個具體活動的管理上消耗了大量人力和時間,無法應對大規模的參與需求,也限制了參與者的創造性。“一公斤”提出了一種新的公益解決思路:讓大眾直接參與到公益活動的全程運作中,通過大眾的力量為鄉村教育帶來改善。這是基于信任和分享,而非控制。
“也就是我們說的NGO2.0,人人都是NGO。”安豬這樣闡釋他的運作模式,“最優秀的創意和行動往往不是從我們幾個工作人員的頭腦里蹦出來的。從概率上說,好主意更有可能由普通志愿者來提供(志愿者人數是我們工作人員人數的一千倍),所以與其我們去設計、管理和控制,不如去支持和服務志愿者,信任他們,讓他們去試驗和行動。”
不僅要活下來,而且要活得更好
和其他草根組織一樣,“一公斤”也曾步履維艱,沒有資金來源,缺乏管理和組織經驗。
恰逢2007年NGO支持型組織NPI(公益組織孵化器)推出中國首個公益孵化器,以“有愛心,更要有能力”為口號,支持初創期的NGO發展。第一次啟動孵化器在當年4月,資助者是南都公益基金會和福特基金會。
和其他40多個初創期的中國NGO一起,“一公斤”參加了孵化申請,經過層層選拔,“一公斤”和其他的四個機構正式入殼,接受孵化。
所謂的孵化,即是由幾個服務構成,“一個是給它們提供免費的場地,免費的設備,每個月還給它一些小額的補貼、小額的資助,另外還有能力建設上的各種培訓,最后我們也幫助他們了解政府注冊的程序,希望他們能順利注冊。” NPI主任呂朝介紹道。
最終“一公斤”幸運地獲得了NPI為他們提供的辦公場地和小額資金補貼,參加經常舉行的能力建設培訓,以及行業內的各種交流和分享活動。
一般情況下,初創的NGO往往缺少吸引政府、企業、社會資源投入的能力,在NPI的支持下,“一公斤”獲得了聯想集團公益創投的一筆資金,成為啟動其全職團隊發展的“第一桶金”。
孵化活動持續了一年,出殼后,“一公斤”開始為自己謀求可持續發展的“生路”。
除了維系志愿者的聯系和活動,他們還參與了不少商業機構公益營銷項目的策劃和執行,僅在2008年,“一公斤”就曾與聯想等多個商業品牌進行過合作。
在呂朝看來,中國做得像“一公斤”這樣成功的NGO并不多,盡管如此,安豬還是感覺“資金處于不穩定的狀況,很辛苦”。
目前他們的收入來源主要是兩塊:一是申請基金會資助,一是與各方合作項目獲得管理費,兩塊收入都來之不易。
“我們去年做了一個收入來源的分析,只能說養活了自己,但是活得不踏實。雖然資金來源很多樣化,有企業找上門來的合作,或者參賽的獎金等等,但都不是很穩定的方式,我們想有一個自己的公益產品,來保證自收入的穩定。”“一公斤”的全職人員Suave對記者說。
呂朝談到,根據自己的了解,很多本土NGO的收入來源是非常不固定的,有的依靠的是境外資金,而境外資金并不多,不能完全滿足草根組織的需求;另外國內的勸募市場又沒有完全開放,這個就使得草根組織的生存環境比較惡劣。
另外,與國際相比,他認為真正的差距還在于整個社會對公益行業的認同和關注上。“跟任何新興的行業一樣,中國公益行業的發展水平比較低,在社會的發展過程中作用不明顯不充分,相關的政策還不清晰,這是綜合因素造成的。這個行業要發展起來也有賴于綜合因素:政府的轉型;非公募基金會、企業社會責任的興起;民眾捐款意向的表達;民間志愿力量的形成。”
這些變化正在發生,卻還尚需時日。“我們首先面臨的是生存問題,不僅要活下來,而且要活得更好。”安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