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巴爾干化”一詞作為對一種現象的描述,本身并不具有褒貶色彩,但由于其經常被用于描述那些民族矛盾紛爭、大國利益沖突的地區,于是“巴爾干化”變成一種令人不安和焦慮的趨勢。
“歐洲火藥桶”
“巴爾干”一詞源于古土耳其語,意為“樹木叢生的山脈”,指橫亙于保加利亞中部至塞爾維亞東部的狹長地帶的“老山山脈”。19世紀,這一稱謂開始被用于指代東南歐的半島,范圍包括今天的希臘、土耳其的歐洲部分、保加利亞、羅馬尼亞南部、塞爾維亞、波黑、馬其頓、克羅地亞和斯洛文尼亞。
巴爾干半島地勢復雜,山脈林立、谷地縱橫,很早就顯現出了多民族聚居、少數民族雜居的局面。14~15世紀,奧斯曼帝國侵入巴爾干半島,引發了塞爾維亞人、羅馬尼亞人、阿爾巴尼亞人等多民族的大規模遷徙,給之后的地區矛盾和沖突埋下了隱患。
20世紀初,巴爾干各國為反對土耳其統治和相互之間爭奪領土,于1912年和1913年先后爆發了兩次巴爾干戰爭。由于該地區地處歐亞非三大洲匯合處,控制著地中海、黑海門戶,扼守通往印度洋的航線,戰略地位十分重要,加之資源豐富,歐洲列強紛紛插手,使各種矛盾更加錯綜復雜,巴爾干地區逐漸成為列強追逐其戰略利益的是非之地。巴爾干各國也出于各自利益考慮,投靠了不同的大國和大國集團,最終引爆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它也由此得名“歐洲火藥桶”。時至今日,巴爾干地區的固有矛盾和舊恨新仇仍時時發酵。巴爾干半島的“巴爾干化”在錯綜復雜的民族矛盾沖突中,在大國利益角逐的陰影下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巴爾干化”在全球蔓延
今天,“巴爾干化”一詞因其隱含的“碎片化”、“分裂化”的含義逐漸跳出了詞本身的地域限制,在全球范圍內蔓延開來。
美國前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布熱津斯基在其《大棋局》一書中,闡述了對歐亞大陸的巴爾干地區的見解。書中布熱津斯基將外高加索三國(格魯吉亞、亞美尼亞、阿塞拜疆)和中亞六國(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土庫曼斯坦、阿富汗)所在的地區稱為“歐亞大陸的巴爾干”。
從地理位置上看,中亞以及位于里海西岸的外高加索均是歐亞通道的重要門戶,歷史上就曾充當東西方貿易往來和軍事征服的中轉站;從資源角度看,該地區蘊含著儲量豐富的煤、石油、天然氣以及各種黑色、有色和稀有金屬,因此里海又稱“第二個波斯灣”;從民族分布上看,該地區居住著大大小小100多個民族,民族之間有矛盾也有合作,融合性和差異性并舉。這些因素,都成為引發地區不安定和大國爭奪的助推力,使該地區日益“巴爾干化”。
蘇聯解體以后,這一地區因為能源儲量豐富、地理位置的特殊性成為大國爭奪的對象,這種爭奪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布熱津斯基的一個觀點——誰掌握了歐亞大陸,誰就擁有了控制世界的鑰匙。冷戰結束后,美國加快了在該地區的所謂“民主化”步伐。
2003年后,在格魯吉亞、烏克蘭和吉爾吉斯斯坦先后爆發了“顏色革命”,雖然政權更迭的內因是這些國家的政權軟弱,經濟發展停滯,人民生活困難;“顏色革命”以其非暴力的柔性政變迎合了民眾要求和平變革的心理,但卻難掩其背后大國利益的驅動。美國不言而喻地充當了“顏色革命”的幕后推手,目的是遏制俄羅斯對這一地區的控制和傳統影響力,以擴大自身的地緣戰略優勢,同時爭奪能源利益。然而,一些“親美”政權的建立并未完全改變中亞地區的力量對比,大國的利益爭奪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還將在該地區上演,“巴爾干化”的特征將不斷凸顯。
美國也不具備免疫力
表面上看美國是一個與“巴爾干化”無論如何沾不上邊的國家。
然而近年,美國也因為日益凸現的移民問題與“巴爾干化”產生了聯系。美國人口普查局的一份報告顯示:到2050年,美國人口將達到四億。之前被認定為少數民族的人口比例屆時將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多數民族”。在美國歷史上一直占人口多數,并且在美國的文化、法律和經濟生活中擔當絕對主角的歐洲裔美國人,將“淪為”少數民族!這種人口發展的結果將形成美國的“巴爾干化”。最終將會形成的四個相對較大的人口群體——歐洲裔、非洲裔、亞洲裔和西班牙裔,會為謀求本族的利益在政治和經濟上展開爭奪。正如巴爾干半島上的南斯拉夫缺少真正的南斯拉夫人而產生民族分裂和國家動蕩的后果一樣,缺少美國人的美國也會面臨國家被肢解的難題。
美國現有合法移民一百萬,非法移民數量可能翻番,其中大部分來自第三世界國家。這些移民有選擇地聚居在美國的不同區域:東南部大多居住著非洲裔,西班牙裔和混血人群聚集西南部地區,亞洲移民多在西部。而在一些移民政策并不優厚,移民傾向亦不明顯的地區,近年移民數量也急劇上升。如美國中部的阿肯色州,當地的家禽飼養和肉類加工需要大批的廉價勞動力,勞動力頻繁涌入的結果是該州的在校學生中大多數為操西班牙語的墨西哥裔。這充分說明“巴爾干化”在美國已經初露端倪,同時極端化、對立化的暴力事件也時常在一些移民聚居的城市發生。雖然美國的“巴爾干化”還只是一種潛在的傾向,但這種傾向的一些表征,如種族紛雜,聚居地界限不清,無一個絕對優勢的多數群體擔當地區的支配角色等,已漸漸顯現。假以時日,誰又能保證“巴爾干化”不會在美洲生根?
中國南海的“巴爾干化”傾向
中國南海的主權爭端是近年該地區的一個敏感和具有潛在沖突點的問題,原因有二:一是該地域的地緣政治和海上安全通道的戰略價值不斷提升;二是勘探顯示南海蘊含豐富的石油和天然氣資源,在當今能源爭奪日益白熱化的國際環境下,南海周邊國家欲聯手反對該海域主權一直以來歸屬中國的事實,以圖群起而分之。與此同時,大國也插手其中,欲使這一爭端國際化,趁機分得一杯羹。雖然該地域的爭端非由民族問題挑起,但事態發展的種種跡象表明這一地區已經開始呈現“巴爾干化”趨勢。
20世紀中期以前,沒有國家對南海主權歸屬中國提出異議。第二次世界大戰后,《開羅宣言》和《波茨坦公告》均明確規定把日本竊取中國的包括南海諸島在內的中國領土歸還中國。然而,1951年9月,美國單方面同日本簽訂了《舊金山和約》,其中雖然規定了“日本放棄對南沙群島及西沙群島的一切權利、權利根據和要求”,但卻未對戰時被日軍占領的南沙群島歸還中國的期限做明確規定。盡管中國和其他一些亞洲國家均對該和約提出反對并拒絕簽字,但和約仍然得以實施,這給其后的中國與東盟國家的領土主權和海洋劃界爭端埋下了禍根。
20世紀70年代以來,中國南海的海域被分割,島礁被侵占的情況日趨嚴重;尤其是南海被探明有儲量豐富的油氣資源以后,周邊國家更加緊了對島嶼及海洋資源的爭奪,菲律賓、越南、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和文萊均向中國提出了對南海島嶼的主權要求。出于對地區和平大局的考慮,中國與東盟各國就南海問題達成了“擱置爭議、共同開發”的協議。但受強大的利益驅動,上述各國仍不斷侵蝕我南海海域和島礁,圖謀獲取更多的既得利益。這些舉動無疑使南海的主權爭議雪上加霜,形成了難以遏制的對峙局面。這也是南海問題顯露出的最基本的“巴爾干化”表征。
中國南海的主權歸屬爭議具有“巴爾干化”的另外一個重要因素一多國利益角逐。雖然在反對中國對南海的一貫主權的立場上,幾個南海周邊國家是聯合的,但具體到某個島嶼或某部分海域的歸屬,這些國家之間也存在尖銳的矛盾。與此同時,紛亂的利益糾葛引得更多的大國介入其中,把南海變成了大國利益的角斗場。這一切使南海問題更趨復雜化,增加了中國與東盟國家化解南海爭端的難度。
“巴爾干化”在全球范圍的擴張是國際復雜的政治、經濟、外交形勢共同作用的結果。雖然“巴爾干化”一詞作為對一種現象的描述,本身并不具有褒貶色彩,但由于其經常被用于描述那些民族矛盾紛爭、大國利益沖突的地區,于是“巴爾干化”變成一種令人不安和焦慮的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