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河縱論歷史的真實與藝術的真實

“二月河算是個人才?！比俗铍y以清醒認識的恰恰是自己，而在二月河看來，他僅僅算是個人才。怎么個算法，他給出個標準，如果說金庸是天才，王朔是一個鬼才，那么二月河算是個人才。說是自謙，又像自許，看似平和，又露崢嶸，江山代有人才出，”一條大河波浪寬”，在圈里人看來，二月河卻是占盡了風流，有人說他的作品喚醒了所有華人的民族感情和文化傳統，在讀者眼中，他更是以大氣磅礴煌煌五百萬言的“落霞三部曲”(《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蜚聲海內外。和天才的天馬行空、汪洋恣睢相比，他多了幾分人間煙火，和鬼才的怪力亂神、奇技淫巧相比，他則顯的老實正統。在歷史的天空下，二月的河流，有初春乍暖還寒的冷峻，更有大河解凍奔流的歡欣，以此意象為筆名者，必定是個高人。

2009年8月18日上午，應水利部黃河委員會邀請，二月河來到“黃河論壇”縱論自己的“落霞三部曲”，讓諸多黃河人真切地感受到藝術和歷史真實相容共生的魅力。

“河”為“二月河”?

二月河原名凌解放，凌解放和二月河就像一枚硬幣的兩面，如果說二月河是謎面，凌解放就是謎底。二月河中的“河”，據二月河的正解，乃是“黃河”。農歷二月的黃河，冰封解凍，大地回春，冰凌解放。在二月河兒時記憶中，黃河像深植血脈中的一條河流，他總是記起他生長于斯的河流邊是中條山和南邊的邙山，一邊是高峻的，一邊是帶著形如龜背曲似長蛇的形態，統統都鍍上了玫瑰色，紫色的金邊，整個黃河都浸泡在這種顏色當中，一輪紅日從黃河中間落下去，長長的一道光廊直照下來，整個黃河就像是一條淌動著黃金的河，這種美感以至于后來影響到他寫作的構思，就是用的“落霞系列”來詮釋康熙、雍正、乾隆等帝王傳奇。

真實是歷史的也是藝術的

二月河和黃河有緣，他筆下的帝王何嘗不是?在他的《康熙大帝》第三卷里面大量篇幅寫的都是治黃的問題，這著實讓臺下細心聆聽的黃河水利人倍感親切。治黃在康熙的眼中重要到什么程度?二月河舉例說，尚在孩童幼年的康熙在住的養心殿的柱子上刻了六個字，一個是臺灣，一個是禁藩，一個就是漕運。灌運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黃河的狀況，二月河解釋說因為黃河是和運河有一個交叉口，黃河的泥沙量大。一旦黃河淤泥沙泛濫就會把運河堵得一塌糊涂，運河和黃河兩個河都淤塞，相當于到了民國時期的隴海線和京廣線同時斷了。從治理漕運這個角度來講，保障漕運必須先治黃河，把黃河的泥沙治住，運河也就暢通了。當時每年中央政府必須從江南運過去四百萬擔糧食，也就是說沒有這四百萬的糧食會出現很大的政治問題，治理黃河，治理漕運就是一個政治任務。在二月河看來，治黃在康乾之時不僅是個經濟問題，更是事關江山社稷的政治問題。

耍寫活寫透以削藩、漕運、治水為定國安邦的三件大事的康熙，自然要對其功業有深度的探索和浸淫，二月河在創作《康熙大帝》第三卷時，對水利還是個門外漢。后來，他悉心研讀了一些明清時期經濟生活史料，才知道明代有一個水利專家叫潘季馴，他的理論就是通過以水攻沙的理念來治理黃河。但在明代并沒有付諸于實踐，真正付諸于實踐的是康熙。談及為何要做這樣的工作，二月河認為，作為一名作家，必須要顧及當時的社會生活，讓今天的讀者能夠看的懂。如何讓讀者真正看得懂，二月河認為，這就需要對歷史和對藝術進行雙重的整合。首先要解決一個理念問題，主要為三條，第一凡是在中國歷史上對于國家的統一、民族的團結作出過貢獻的就給予歌頌，凡是破壞民族團結的，凡是分裂祖國的就給予鞭撻；第二條凡是在發展當時的生產力，改善當時人民生活水平作出過貢獻的就給予歌頌：第三條凡是在教育、文化、科技領域發明創造對當時的社會給予貢獻的就歌頌。

以這樣的理念作為指導，就不用過多地糾纏歷史人物的成分、階級等爭論，二月河刨作起來，就順暢了許多。在二月河看來，脫離種種羈絆，用上述三條理念來衡量康熙這個人，大致就是這樣個形態：8歲登基，15歲智擒鰲拜，19歲決意撤藩并開始平息三藩之亂，23歲開博學鴻儒科，著力解決臺灣的問題，三次親征準噶爾，六次南巡，構筑了華夏民族的宏偉版圖，這是他一生之中的功業。

二月河介紹，為了解決令人頭疼的滿漢之爭，康熙還推行尊孔的策略，利用孔子的學說以漢治漢，把思想統一起來。因此，康熙六次南巡要從曲阜走，每次都要去祭孔。在二月河的心目中康熙并不是一個陰險毒辣的人，更不是會裝假的人。他唯一政治上的作秀就是康熙到朱元璋的墓那兒哭癱在那個地方。在二月河的筆下，康熙實際上是個性情中人，這有事實為證，康熙40年，8月15日中秋節康熙拜月時許了一個愿：“請上蒼賜我長壽，多讓我活十年，我可以把這個江山治理得非常好，可以把這個花花世界交給我的子孫”。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到康熙48年，同樣是中秋，康熙在月亮前又許了一個愿：“請上蒼削減我的歲數，讓我平安地把我一生渡過”。因為，當時康熙面臨著中國歷史上最為慘烈的一次奪嫡斗爭。

最終雍正這場奪帝斗爭中取得了勝利，雍正在位13年，取得了幾項很大的成就：一個是攤丁入畝政策，一個是耗羨歸公，實行養廉銀政策。知人而論世，據二月河總結，和康熙不同，雍正既是個睚眥必報、心胸刻薄的人，也是一個辦事認真、嘻笑怒罵皆成文章的人，這么一個個性鮮明的皇帝留給乾隆的是一個相對清廉的干部隊伍，還有一個相對充盈的國庫。 歷史和藝術需要精心整合 綱舉目張，水滴石穿。只有占有了豐富的歷史資料，才能真正將康熙、雍正和乾隆三代皇帝放到近代中國經濟繁榮，政治成熟，文化高度發展歷史維度里去把握。弱水三千，聰明的二月河只擷取三滴水就足以折射出清代封建社會各個層次的特色了。當然，這得益于他對雍正、康熙、乾隆的社會生活進行了高度的抽象，藝術地進行了創造性轉化，從“落霞三部曲”中，我們已經從這種抽象當中感覺到這種整合藝術帶來的魅力和沖擊。

“我寫歷史題材的小說，講究歷史的真實性和藝術的真實性相結合。所謂歷史真實性，并不指歷史事件細節的真實性，而是指當時歷史氛圍和環境、大的事件、重要人物不能虛構，重要人物在歷史事件中的立場和表現不能有虛構?！闭劶靶≌f創作中歷史面貌的真實性，二月河將其分為兩種：一種是歷史的真實，二月河在寫《康熙大帝》、《雍正王朝》、《乾隆王朝》的時候，總是從具體的歷史事件去揣摸人物的個性，凡是重大的歷史事件不做任何的改變。他追求的是拼命地向歷史事件真實靠攏，雖不能至，但心始終向往之。一種是抓住歷史事件的跡象無限地擴張事實，也就是說凡是涉及個人的，一顰一笑包括他的個性特征，屬于藝術方面的特征，都可以放開去寫，前提是不違背歷史總的真實。

當然，這種要求比較高，有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的再加工再制作過程，將歷史與藝術進行雙重整合，才能把歷史事件變成一個繪聲繪色、有具象形態的文學作品。

談及讀書問題，二月河希望愛書之人能夠堅持去讀書、讀好書，通過對知識的全面掌握和積累，加上個人悟性，終能在這浮躁的社會中尋找到一方凈土，栽種出永不凋零的花朵。

二月河信緣，短短三個多小時的精彩演講，讓他和眾多黃河水利人結下了不解之緣。像黃河兒女一樣，成長于黃河岸邊的二月河對這條河流飽含深情，他說黃河不僅是一條經濟上的河流，更是一條政治上的河流，它對于華夏民族的象征意義無可替代。二月河曾在各種場合呼吁人們重視對母親河的保護，他更希望文化與自然的黃河能夠共同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