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朋友約我去泡吧。說實在的,我不喜歡泡吧,我打工的這份微薄收入,也不容我去那種地方花天酒地。朋友誘惑我說:“今晚有帥哥請客,你就來吧!”人情過期就作廢。當我打車趕到酒吧時,他們已經喝得七歪八倒了。
我剛進門,就有一個外國仔跑過來,粗魯地摟著我又哭又笑,他滿嘴酒味,嗆得我差點嘔吐。我很討厭男人如此輕佻,很不客氣地想推開他。誰料,他竟不肯松手,抱著我哭得眼淚混著鼻涕、口水齊流……我從沒見過男人哭得如此傷心,心想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悲傷的事!
那天回來后,朋友告訴我,他叫馬克,來自法國,是神龍汽車公司的工程師。由于剛剛失戀,所以心情很不好,喝醉了。我聽了,心中極其鄙視馬克——由于母親早逝,身為家中長女,我自小就學會了堅強,因此對這種愛哭的男人天生沒有好感。
第二天,朋友打電話給我,說昨晚喝醉的那個法國仔,要請我吃飯。我想都沒想就回絕說:“不去!”朋友說:“可我已經答應他了,給點面子吧!”說完就掛斷了電話。朋友的面子不能不給,當晚,我帶著一百個不情愿去了。馬克早到了,他特意穿了西裝,還打了領帶,顯得頓有紳士風度。坐下來后,他就為昨晚的事向我道歉。馬克的漢語說得不好,但并不妨礙我們交流。他說,自從來中國后,他就迷上了中國文化,喜歡中國人,先后談了兩次戀愛,對方都是中國女孩兒……
第二次見面就向我交代情史,可見,馬克是個內心單純的人。這多少改變了一點兒我對他的印象。
不久后的一天,馬克突然打電話問我,武漢有哪些地方好玩。那天正逢周末,我也沒啥事,于是就說:“現在武大的櫻花開得最盛,不如我領你去看櫻花吧!”我們相約來到武大櫻園,當我正忙于用手機拍櫻花時,馬克突然莫名其妙地哭起來。我驚訝地問道:“你怎么了?”他趕緊擦干眼淚說:“沒什么,我只是見這些櫻花如此漂亮,可過不了多久就會凋零成泥,我就傷心!”我瞪大眼睛看著他,差點沒暈過去!
馬克不知從哪兒打聽到我的生日,執意要送給我一件禮物——一部價值四千多元的DV。他說:“見你喜歡用手機拍照,不如送個DV給你!”我當即蜿拒道:“我們中國有句話叫‘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不能要你這么貴重的禮物!”馬克見我死活不肯收下禮物,竟又哇的一聲哭起來。我站在他面前,披嚇得退了一大步。他的哭聲驚動了大街上來往的行人。看見我們手里拉扯著一樣東西,一個巡邏的保安以為我是打劫的,提著一根鐵棍跑了過來。我只好收下DV,拉著馬克匆匆進了一輛“的士”,這才避免了一場尷尬。
那天晚上,我們來到一家咖啡廳。我明確地對馬克“攤牌”,我和他只能做“淡如水”的朋友,請他別誤會。馬克不肯罷休,非要我給他一次機會。我被纏得沒辦法,只好對他實話實說:“你們歐洲人天性浪漫,對愛情比較隨意,而我比較傳統,對愛情從一而終。我們真的不合適!”馬克反駁說:“浪漫在法國是一個貶義詞。況且,不是每個法國人都對愛情、婚姻不負責的,我就是例外!”我不相信,馬克就哭著求我給他點兒時間,他會證明給我看。
接下來,無論我如何小聲解釋,馬克就是止不住哭聲,而且哭聲越來越大,眼淚來勢洶涌,大顆大顆地滴落在咖啡杯里……馬克驚世駭俗的哭聲,驚動了周圍的客人,許多人看著他,目瞪口呆,以為是我這個中國女孩兒騙了外國人的錢。從他們射過來的丑光中,我感覺到了深深的鄙夷!于是我趕緊哄著馬克,把他送回住處了。
那以后,為了躲避馬克這個“鼻涕蟲”,我盡量避免與他打照面,甚至連他的電話都不敢接聽。
兩個月后。馬克由于在武漢工作期滿,即將飛回法國。在臨行前,他發短信問我愿不愿意去機場送他。我心想,朋友一場,別顯得咱中國人小氣,那就送吧!那天早晨,表弟開車送我到天河機場時,我看見馬克的眼圈紅紅的,很明顯,他昨晚哭了一宿。我心里不禁涌起一絲復雜的情愫。說不清是憐憫,還是感動!
快要安檢時,馬克擁抱了我,他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懇求我說:“只要你答應我,我就留下來!”我心里亂極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馬克見我沉默不語,更加放聲大哭起來。哭聲之大,甚至蓋過了機場廣播。機場安保人員以為我與國際友人發生沖突,連警車都開過來了!結果,他們發現只是一對“戀人”依依惜別,詢問一番后,他們提醒我們注意影響,就搖著頭走了。機場的其他乘客紛紛圍過來看熱鬧,有人還問我:“你們是不是在拍電影?”我只好將錯就錯,說:“是!”
送癡情的馬克進安檢門那一刻,我突然間覺得還真有些不舍。
不可否認的是,馬克這幾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哭,已在潛移默化中軟化了我的心。當他回到法國后,每天中午都會給我打一個電話,或者約我上MSN,我竟然無法拒絕。通過網絡,我們的關系漸漸像是在談戀愛了。
一天,馬克說他很想我,并寄來邀請信和往返飛機票,讓我去法國看他。我心里矛盾極了:他那么好哭,沒有半點兒男子漢氣概,我真要嫁給他了,那豈不是要一輩子當“姐姐”……我征求朋友的意見,朋友說:“如果他是真心追你,你就去他家看一看嘛!據我所知,他只不過在感情上比較脆弱,生活中還是挺堅強的!”我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向公司請了一個月的假,辦好了相關出境手續。在法國領事館拿到簽證那天,我打電話給馬克,他在那邊高興得又哭了起來。
我到達巴黎。剛下飛機,馬克已經在機場等候了。他帶我游覽了巴黎羅浮富、艾菲爾鐵塔和蘭斯大教堂。第二天,我們驅車回到他的家鄉——南錫。漫步在斯坦尼斯拉斯廣場,我對馬克的感情,一寸寸地在心間滋長。
馬克的父母都是退休工人,見到我這個東方“準兒媳”,老兩口一個勁地夸我“漂亮”!在那些天里,我還見到馬克的哥哥、嫂嫂和姐姐。為了在他的家人面前露一手。我特意包了中國的餃子給他們吃。馬克的父母嘗后,連聲說;“Good!”馬克更加對我愛不離身了!
隨后,馬克帶我去了普羅旺斯。在這個空氣中都飄散著薰衣草氣味的南部小城,馬克正式向我求愛了。他手捧一大束薰衣草,單膝跪下說:“BABY,我會一生一世愛你!”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有人對我如此莊重地表白愛情,我又驚又喜,這回輪到我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在紫色的花瓣上……
回南錫后,我的假期將滿,必須啟程回國了。馬克非常舍不得我,當著他的父母,又哭得稀里嘩啦。他的父母都被他哭煩了,開明地說:“馬克,你跟韓去中國吧!我們實在不忍心見你整天如此傷心!”馬克高興極了,立即起身收拾行李,陪我一起回到了中國,繼續在神龍汽車公司供職。
情人節這天,馬克向我求婚了。他把我技到商場,說要買一枚鉆戒送給我。我沒有讓他給我買鉆戒,只挑了個便宜的黃金戒指。馬克見我如此節儉,感動得抱著我,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掉下來。我手忙腳亂,不停地給他一會兒擦眼淚,一會兒擦鼻涕,搞得商場賣戒指的女營業員莫名其妙。
中秋節,我和馬克的婚禮如期舉行。在婚禮儀式上,當主持人問我“愿不愿嫁給馬克為妻時”,我頓了一下,回答說:“我愿意!”當著眾親友的面,馬克竟又號啕大哭起來。這本來是個喜慶的日子,相信主持人和眾親友都沒見識過這陣式,全場鴉雀無聲。只有我,輕輕地握著馬克的手,讓他盡情釋放……
馬克哭過之后,我讓服務員拿來紙巾,細心地為他擦干眼淚,婚禮才繼續進行。當主持人讓新郎與新娘互相表白愛情時,馬克像變戲法似的,突然掏出一只大大的鉑金鉆戒戴在我的手指上,流著淚說:“老婆,這枚戒指雖算不上名貴,但它能告訴你——我真的好愛你!”我喜極而泣,高興地說:“老公,黃金、鉑金再貴,也趕不上你的‘金豆’貴!這一年多來,你為我哭了那么多次,我深信‘同你一起笑過的人,你可能會把他忘記。但是同你一起哭過的人,你卻會永遠不忘’。這輩子,我就嫁定你了!”我們的真情對白,贏得了在場的中法親友們的熱烈掌聲。掌聲中,我看到,他們的限中分明也有感動的淚光……
張健 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