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以人為本還是以樓為本

近日，我在自己的博客上發現了一個網友的帖子，說:中國青年報社會調查中心與某網站合作實施的一項調查顯示，83.9%的人認為，現在不少大學的建設存在“面子工程”和“過度消費”問題。

該網友同時引用了前任復旦大學校長、現任英國諾丁漢大學校長楊福家教授的話說:“我國高校在經歷了合并、調整之后，現在又進入了另一個高潮—— 興建新校區、興建大學城……中國高等院校蓋大樓的速度是高校發展史上的‘世界第一’。”

帖子最后的結論是(中國高校)“水平不夠樓房湊”。

非常感謝這位網友提供的信息和提出的問題，我對此同樣具有深切的感受。我來增加幾個例子:

例子之一，我經常到外地的大學開會或調研，它們給我的最大印象就是大興土木，瘋狂擴張，校園巨大無比(一般在3000畝以上)。我可以將其和我去過的外國大學進行一個對比。在我去過的美國、澳大利亞的一些大學，校園超過3000畝的好像不多(當然，由于美國大學沒有圍墻，所以有些大學的面積不好準確計算)，其中麻省理工學院占地面積只有168英畝(1500畝)。

例子之二，有一次我去北京郊區的一個學校進行函授，因為事先不知道他們教室有多媒體設施，就同時帶著ppt和膠片(用于那種比較“原始”的投影機)。到那里后，他們說膠片投影我們早就淘汰了，我們有先進的多媒體設施。可是上課時卻沒有人知道怎么用(機器上面厚厚一層灰，顯然長期閑置)。叫來專門的管理人員弄了半天還是不行。看見學生在眼巴巴等著，我急了，問:“你們平時難道不用?”回答是:“我們從來不用。”

另外一個讓我感到對比強烈的事情是:中國大學上至校級機關的辦公室，下至每個院系的辦公室，都備有非常高級的電腦，一律液晶顯示器。相比之下，美國大學不但行政辦公室數量(以及行政人員數量)比中國少得多，而且電腦的級別也低很多。我在布法羅大學的時候，看到所有教授辦公室的電腦都是比較陳舊的，更不要說液晶顯示器了。

這是一個方面的對比，另外一方面的對比也同樣強烈。比如，中國大學的圖書館不但藏書數量有限，而且借一本書要花半天的時間:找書目卡片，填寫書號書名，然后交給管理員，等了半天還經常沒有。在布法羅大學的時候，如果我要借的書沒有，他們就請我寫上該書的信息，一個星期以后這本書已經放在我的信箱里面了。還有一次，我在威斯康星大學麥迪森分校圖書館借一本霍米巴巴的書，他們沒有。但是管理員熱情幫助我查了全球各個大學圖書館，很快告訴我這本書只有英國的一個大學有，問我要不要借。我問多長時間，他們說大約10天到15天。這使得我非常感慨。

當然，大學的面子工程不是孤立的。沒有人能夠否定大學應該蓋新樓、購買新設備，即使其“門面”也應該裝潢得漂亮一些。問題是國家投入教學的資源是有限的，每個學校所使用的資源更是有限。如果一個學校在基本藏書還遠遠沒有配備的同時又大量購置所謂“最先進”的設備，而實際上老設備仍然可以使用，甚至新設備的作用只是在上級領導來參觀的時候偶爾“露面”“亮相”，那就像一個人把自己有限收入的百分之八十用來買名牌服裝，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連勉強糊口都很難。在此，我想我們應該溫習原清華校長梅貽琦先生的一句話:“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

余長生摘自《2008中國隨筆年選》 花城出版社

編輯/葉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