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際關系真那么重要嗎？

可以想象，中國人中的多數人，都可隨手為一頓飯或看一場戲花上三百元與兩小時，但我完全沒有聽說過有中國人寧愿出三百元與兩小時聽一個人談一談量子力學，或是希臘哲學，后者難道真的缺少價值?

讀發達國家的當代人物傳記，發現很多世界級專家在跨界工作，從一個領域轉入另一領域，并且都干得有聲有色，在中國，這樣的人還很少，我們的社會目前尚不支持這樣一個人群出現，能成為某一領域的世界級專家都極罕見。

中國的傳統價值觀，首先支持修自己，其次修家庭，再其次才是奔向社會，然而在當下社會，對干個人，我卻很難看出修家庭與社會工作相互之間的順序是正確的，人們為何先要建一個家，然后再去在社會上擔任工作、為別人提供服務呢?

中國文化把成家與立業兩個詞連在一起，似乎成家后才好立業，但我發現，即使成家后也沒什么業可立的人也占很大比例——成家立業并不是順理成章的，據說，家庭的自私絕不亞于個人的自私，人們不禁要問：那么自私的一小撮人抱團兒后，能立得成業嗎?

難道中國人的情感必須寄托在家庭之中嗎?那些世界各地的山山水水、那些人類精神曾經涉獵過的大片領域，哪一處不能寄托我們的精神呢?事實上，就我所知，僅隨便弄清一個數學分支，便可耗盡普通人一生的精力，他們為何不在上面花時間盡力去搞寄托?

答案只能是中國人的興趣偏好所致，中國人對人際關系非常感興趣，年輕時是男女關系，成家后是親子關系，工作后是同級關系，上下級關系——這個偏好在我眼里有點狹隘，我不禁要問：人際關系的內容有那么豐富那么有趣嗎?它能讓人幸福嗎?

我們都知道，以高質量的生活為標準，維護一個人生活要低一些，家庭要高一些，社會更高一些。當一國的人民持有一種人際關系的偏好時，它的運營成本是極高的，中國的繁榮表現為政府組織、飯館、賣場的繁榮，而不是個性與精神產品的繁榮，因后者需要多種非傳統價值觀的支持，然而那些價值觀在哪里?

可以想象，中國人中的多數人，都可隨手為一頓飯或看一場戲花上三百元與兩小時，但我完全沒有聽說過有中國人寧愿出三百元與兩小時聽一個人談一談量子力學，或是希臘哲學，后者難道真的缺少價值?

可以想象，有一天，有一個中國孩子說，我很想花時間弄清楚宇宙是如何運作的。

他的父母與朋友會一把拉住他說：“孩子，首先，那是不可能的，其次，即使你了解了，我們也不感興趣，我們根本就不想知道那有什么用。對于宇宙，你只要敬畏就夠了，別的我們不需要。你說一說男女或領導或下屬的八卦，我們才有共同語言——而且，孩子，你還是物色物色。看看你周圍，有什么合適的人，找一找。差不多了就趕緊成個家生養個孩子吧，就像我們生你養你一樣。”

于是，我們失去一個愿意了解宇宙的孩子，多了一個跟我們一樣的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