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舉袖衣的詩

青衣

植物是悲傷的短篇，插在鬢邊。一聲

就唱盡了

枝頭上的鳥，順勢

碎而成花

呀!傾了城垣

夜的牙齒透著藥氣，咬著弦上的瘦骨

有人在疼。借來韻腳揮淚

著紅衣，秉紅燭

等眾生渡完，該誰上前施禮?

穿過鏡子，穿過水

穿戴整齊

用盡力，從人間灌溉天意

唱腔懸在樹上

越來越輕。終于面目模糊

樹們都老了

提前展開一張宣紙

黑，或是白，下筆如有神

應聲而落的桃花，碰落幾滴露水

睡蓮

省去面部表情，減掉人的因素

體內的渴，到水就結束了

說到水，有冷

有更大的大雨

在每一條經脈持續

停在潔凈和潔凈之間

睡蓮一樣，水生

但不生根，但從時間里離開，但不發出聲音

就像，并未親身經歷過去的那些歲月

就像不必再經歷以后的歲月

就像水簡單的筆劃

就像睡蓮，退回它的出生地

一生中的一天

最后一枚紐扣解開

黑由內而外，蓋過白

恰到好處地凹凸

高于塵世的一張弓，折斷仰面的曲線

射出巨大的虛空

還是，有一些疼沒忍住

從此，關心棉花的收成

盡量避免使用和這一天相似的所有弧度

我該如何說出你

我在南方動用詞匯

把一個句子盡量和緩溫熱地說出來

包括一枚銅鏡的皺紋，一方印章小篆樣的血脈

一只藥罐里的黃芪阿膠枸杞

一個字扮演一片瓦，一件袍

在永逝之物的去向上重疊，壓住忽然的尖銳

風也曾經這樣吹

恨這個詞的習慣用法

折疊——鍛打——懸垂，看上去尖銳并飽含水聲

是我對恨這個詞的習慣用法

依北京時間準確作息，執鋒

拋出傷痕

假設兩次，三次，或更多

但不可再嘗第二口，不可細辨紋理

我作為受益者，漸漸音信全無

發生

幾十年的老眼神，不能準確稱量苦的根源

對著藥方略顯遲疑

抓一把藥，想一想

不說話，用最小的聲音呼吸

鏡子作為目的地放在窗前

從金，從竟

漸漸消失的民間手藝

等著被形容、被描述，等一個人到達

面對同一個偏方流眼淚，然后

梳妝

背后的碎裂之聲，刀劍的秘密起源

鐵器終將經過

哀痛無法直陳

除了仔細銼除粗糙，還應記得服藥

身懷傳說中的穿刺術。堅持這種窄

并磨快和擦亮。瓷器至臻的最后一道工序

堅硬地滲進全棉的生活公式

直到和解發生

問道

天色暗下來

火很小

湯還在熬

書翻到最末卷

灰心的灰字

筆意高遠

終于后退的線條

拓得下寂靜

此刻不是此刻

后退數百年

除了縫隙之美，除了念誦銘文

諸事不宜

案上有酒

拿一枝花可換取

死生皆大

采摘不會被責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