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的詩

通靈

我常常問上帝

“靈魂是用來煎熬的嗎?”

上帝曰

“如果他醒了

就是!”

我又問

“生命不可以遺忘嗎?”

上帝曰

“如果你活著

就不可以!”

我再問

“難道不可以讓時間停止流浪?”

上帝不語

“用愛和歌聲也不行嗎?”

我追問

上帝打起官腔

“無可奉告!”

現代醫學

對一個胞塊的診斷

醫生說不是癌

但它可能癌變

醫生說可以動手術

但也可以流動觀察

說就像你現在懷了個孩子

我們不知道他長大后會是好人還是壞人

當然最把穩的辦法就是徹底切除

但也還不是萬無一失

難保將來又會長出新的來

就像你再次懷孕一個道理

我們還是說不清孩子會是好人還是壞人

最好的辦法還是在他沒長大成人前

就把他干掉

醫生說無論如何幾率都是一半對一半

用一半的不確定換回生命

總是值的

沒有人提起用殘缺的軀體

換另一半不確定

是不是值得

這個問題成了一個瘤子

在x光中留下陰影

深秋時間

深秋了時間像一個背了許久

有些背負不動的包袱

可似乎沒有人愿意放下

人們都爭相往里塞一些

再塞一些東西

來填補那莫名的空虛與流逝感

我因為一次病

得以躺在床上

把深秋和時間掛在吊瓶里

一滴滴數

從早晨開始

日頭把空間和時間都

分為陰陽兩半

明亮飽滿的陰郁滯重的

同樣躲不過逝去的宿命

我在窗簾后的白墻上

找到它巨大的指針

隱秘而難以抗拒

而皮膚上一寸寸沁入的寒意

也快把秋天碩大的黃色揮霍殆盡

透過空氣中熬人的藥草氣息

時間在深秋里蒼白單薄

而我突然沒有了想要拼命往里

填補東西的欲望

空就空著吧

就像一幅沙畫

再美

只要一個浪頭過來

一切全都歸零

城中村

一開始

城市在村子的遠方

就像是八桿子也打不著的遠親

不常走動

后來

城市在村子的周圍

比鄰而居

口角不斷也算和睦友好

現在

城市的胃口很大

吞下一個又一個的村子

消化不良

村子變成城市這個迅速膨脹的

巨獸身上的毒瘤

將被一個個拔出

了悟

用一根稻草把一只爬蟲

引向空中

這時你就是它的上帝

看著它在一根草上

來回前進執著奮斗

只要你不放它下來

它的命運就永遠也不會比

這根稻草更廣闊更遼遠

(以上作品選自《滇池》2009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