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藝圈是個赤裸裸的名刊場,在這里浮浮沉沉,冷暗自知。
大學畢業后,我在省會城市的一家電視臺里做廣告策劃,和導演、制片、演員都常有接觸。那時候,我認識的個體演員都混的挺慘的。我有個哥們兒,他本身是戲劇學校的老師,沒片可拍的時候,他一個月才1000多塊的收入,結了房租,交了話費,手里經常只剩300多塊,沒錢上館子,自己叉不會做飯,想打打牙祭了,就給我打電話:“阿雨,給我燒頓飯吧!”還有個鄭州的朋友,上戲畢業后自動轉成了個體演員,每天一大早起床就給同學、老師、劇組打電話,不停地問同一句話:“你們這要人試鏡嗎?”
個體演員們都有自己一肚子的牢騷:撐死出名的,餓死沒名的。形象好點的還能拍拍廣告,臉面對不起觀眾的,只能苦苦撐熬著等待出鏡的機會。生計的艱難使得許多個體演員只能“抱成一團”——哪兒有了試鏡的消息,大家互相通個氣,然后一窩蜂地擁過去。
我進這一行,純屬偶然。我陪一個妹子去拍內衣廣告,當時,導演瞄了我一眼,隨便聊了幾句后就慫恿我:“小伙子形象不錯嘛,為什么不考慮做演員呢?”我莫名其妙地被他說服了。大舅舅是專業演員,或許我從他那里遺傳了演員基因吧。行話里,我這樣的叫做“血統演員”。
這以后,我幾乎天天都有廣告試鏡的機會:那陣子,我完全是無法正常上班了,四處找老板,就是為了編出各種理由來請假。拍廣告對我這樣的初級演員要求根本不高,全仗著咱有張漂亮面孔。拍攝工作一天兩天就能搞定,片酬卻高達3000多塊,這實在是一份美差,我哪還有心思上班啊。
但每次試鏡時競爭都很激烈。為了爭取到一個角色,好幾百個人圍上來。導演繞著我們走了幾圈,然后用手指來指去:“你、你,還有你們兩個,把自己的資料留下來,其他人解散。”我經常被導演點中,滿心歡喜地留下個人資料,可此后卻毫無消息了。過了半個月,才知道那個廣告早已拍完,已經開播了。
運氣好的時候,我也會突然接到制片人的“電話報喜”:“小子,你中獎了,明天來我們片場報到吧。”中獎?這個詞真是貼切,我有幾百次的試鏡機會,但真正成功的只有8次,這個概率實在很低。
廣告拍出了點名堂,我就開始被介紹到一些小劇組里參加電視劇試鏡了。開始咱也肯定是做群眾演員。群眾演員其實就是導演手里的木偶,他讓你來回走兩步也好,讓你扮成圍觀的人也好,你只管照做就是了。面對這樣的鏡頭,我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天曉得,出現在熒幕上的也許只是我的后腦勺或者是我的半截身子,甚至什么也沒有——鏡頭根本就沒有掃到我。
大多數的群眾演員都沒有受過專業的表演訓練,靠百十來塊的勞務費吃飯,忙的時候一天要連趕幾個場子。群眾演員也有嚴密的組織,領導人喚作“群頭”,群眾演員們從“群頭”那得到拍片的機會,而“群頭”則從中抽份子。一般來說,“群頭”手下的群眾演員數量越多,那他在導演心目中的地位就越高,他這生意也就越好。
當然比起一般的群眾演員來,我的優勢是顯而易見的——形象好,懂表演。導演們都蠻有興趣地找到我討要資料,說要和我保持聯絡。曾經有一副導演許諾讓我出演他們戲里的男二號。等我興沖沖地趕到片場,導演瞄了我一眼,就直接把副導演拉到了一邊:“不行,不行!他的形象太好了,你讓他演了男二號,不是存心搶主角的戲嗎?”我在人群中找到了這片的男一號——一個長的不怎么樣的小個子。得了,算我倒霉!
當然,我也有走運的時候。一次我和新認識的兩個朋友同時得到了一個拍平面廣告的機會,只是輕松地拍了一組照片,工作就完成了:收工的時候,導演塞給我800塊,他對另外兩個演員的態度卻極為冷淡,一共只給了他們300塊。有不少導演就是這樣,他看著順眼的人,就多看幾眼,多夸幾句,多給點勞務費;看不上眼的,就冷著臉打發他們。
演藝圈是個赤裸裸的名刊場,在這里浮浮沉沉,冷暗自知。
(選自《遼寧青年》2008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