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幸福

唯一能夠證明的是，消費者在如此高調的曝光率中突然認識了一位“大腕”，雨田地產的銷售額也隨著老板的感情生活直線飆升。

茶館里熱氣騰騰，旁桌幾個牌友交戰正酣。周雨田轉過頭，弟弟周雨河已經坐到對面，“事情辦妥了嗎?”

弟弟點點頭。

好!他心里的石頭終于落地了。發妻帶著一半家產離開，有司機和保姆照料，周雨田本可不管，但他還是讓弟弟去送行，仿佛這樣便尋了安慰。隨著事業越來越大，周雨田越發覺得老婆是下得了廚房，上不了廳堂，好比法拉利跑車配了一個1.6L的發動機，怎么看都別扭。

堅定了離婚的念頭，過程就不會太糾結。在辦妥手續后，想象著嶄新的事業，嶄新的生活，周雨田仿佛洗了一個痛快的熱水澡，渾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開來。

大腕

每年4月，樓市旺季，周雨田的心情就會如明媚春光。這次他旗下的“雨田地產”又有兩個項目在握：市中心迷你小公寓，開發區高檔寫字樓。只是，老對手“鼎鑫”集團在高尚住宅市場一直當仁不讓。

助手甘露眼珠一轉：“要不，請個明星來代言?何展云不錯。”

周雨田開始盤算：一、自己手里兩個新項目即將開啟，在都市報投一年的硬廣告，要求報社不上負面報道；二、何展云在二線也有一定的人氣，負面新聞不多。要價不高，請她做代言人，正好。三、在這個娛樂當道的年代，王石拍廣告，潘石屹拍電影……都是響當當的大牌了，自己也應該增加點曝光率。

一周以后，地產版出現了“震撼”的標題《“云”中漫步御錦上層風光無限》，還大版面報道了發售當天的簽售活動，場面相當熱鬧。

這一次的甜頭，周雨田是嘗到了，但他想的還不只這些。

周雨田總是帶著何展云參加各種聚會，奔馳S600接送……而何展云總是在公開場合，夸張地挽著周雨田，還不時幫他理理衣角，這些鏡頭又恰好被記者拍到。

唯一能夠證明的是，消費者在如此高調的曝光率中突然認識了一位“大腕”，雨田地產的銷售額也隨著老板的感情生活直線飆升。

女人吻男人是預謀

背景板、閃光燈、T型臺。某知名化妝品牌的推廣活動拉開帷幕。久未露面的何展云閃亮出場。如今，她搖身一變成了周太太。剛要跨上臺階，一不小心，踩空了一腳，“啊”的一聲，她仰面重重摔倒在地，心里卻踏實了。

老婆流產的消息如晴天霹靂，周雨田呆了：起初他壓根就沒想過和何展云結婚。但這個世界“男人吻女人是突發事件，女人吻男人是預謀”，鬼使神差何展云竟懷了他的孩子。自己中年得子，周雨田一時高興，竟答應同何展云結婚。誰知，才高興了三個月，夢想就破滅了。望著病床上年過三十的何展云，他說不出是憐是恨。

最近令他心煩的事又何止這一件?

《雨田地產拖欠農民工血汗錢》，某著名網站上出現了圖文并茂的帖子。雖然這些事周雨田心里有數，但這在行業內就像一個毒瘡，誰都長著那么一顆，憑什么專挑他來揭開?

“我找朋友處理一下。”助手甘露不聲不響地出去，半小時后，周雨田再也搜不到這個帖子了。

又忙活了一天，周雨田拖著滿身疲憊回到家，老婆正在臥室里擺弄戰利品，一件一件晃來晃去，讓他心煩——濃妖不及淡久，周雨田忽然想起了《菜根譚》。

“今天去美美買衣服，怎么沒看到我們的廣告牌?”何展云隨口一問。

“最近市場不景氣，還是先把廣告費省下來吧!”周雨田懶懶答道。

“看來那款愛馬仕限量版Burkin包泡湯了!”話到嘴邊，她還是內心稍作打磨，轉而滿臉堆笑地安慰，“沒關系，金鏈子斷了都能補呢。”

本來一句玩笑，可怎么聽怎么像是風涼話，不如甘露說話順耳做事順眼。周雨田悶聲不語，埋頭喝雞湯，卻仿佛有一圈浮油堵在胸口——惡心。

現實版《金枝欲孽》

《星聞報》這期的銷量翻了一番，多虧何展云無情爆料：甘露懷孕了。人們很快猜測始作俑者是周雨田。

由貼身助手變為情人，甘露一直“沉默是金”，尤其在懷了周雨田的孩子以后更是低調。而另一個女人卻沒有這么好的耐力，率先發動了一場兩個女人之間的戰爭。

“身為我們的助理，甘露應該明白自己的職責和分寸!”文中引用了周太太的原話。

何展云的擅自行動，立刻掀起滿城風雨，周雨田簡直像被摑了一巴掌——現在，這種曝光對他的樓盤銷售有害無益。周雨田24小時被媒體追訪，不但黑面發火，還強烈指責何展云所言不實，言語和行動默認了甘露母子的地位。

“那天有朋友在現場，說并沒有看到何展云出血，而且她剛一摔倒就有人把她接走了……”周雨田本就覺得何展云的懷孕有諸多可疑，如今他什么都明白了。

尿檢報告、驚心的流產事件，不過是她為了騙婚而自導自演的一場戲。“何展云哪何展云，演了十年的小角色，就這出成功當上了最佳女主角。靠!”周雨田一聲低罵，一腳油門重重踩了下去。

一張擬好的離婚協議書，擺在了何展云面前。

何展云哆嗦了一下，馬上又回過神來：“好!拿一半財產來!”

明星、陰謀、金錢、紅顏知已……現實版《金枝欲孽》正在上演。這么一折騰，周雨田對何展云的情義就如同被大雨沖過的路面般一干二凈，唯有剩下的厭惡如同帶不走的垃圾，一覽無余。

最近的距離

一片嘩然中，周雨田跟何展云離婚了。

八卦報刊繼續追蹤報道好一陣子——何展云帶著不多的贍養費移居加拿大；懷孕后的甘露，母憑子貴住進了市郊一幢別墅。周雨田請專人每天二十四小時伺候著。

“甘小姐現在每天睡十來個小時，吃四頓飯，嘔吐好幾次……”女傭小心翼翼匯報情況。周雨田聽罷，擺擺手，示意對方離開。

他一個人在碩大的書房里踱來踱去，回想起以前何展云假裝懷孕時，也是一副要命的架勢，會不會……他為自己的想法驚出一身冷汗。

女兒出生了，生辰八字旺父母。“叫周什么好呢?”他征求意見。

甘露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這下總算要名正言順了。

但周雨田對結婚依然只字不提。在經歷了兩段失敗的婚姻后，他覺得選一個合適的老婆比規劃一個項目更難，生意可以在他的控制中，他永遠知道自己的底線和達到目標需要的種種能力與手段，這些就像一幅清晰的路線圖在他腦袋里，從不含糊。

而關于生活，他想要的和他得到的仿佛總是有距離……只是比起前兩任老婆，甘露性格溫婉當然就不會管東管西，當過助手肯定能理解他的工作，出身中等控制力就不會太強，有了孩子就能靜心持家……無論哪個角度甘露都是離標準最近的一個。

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一聲聲叫著“爸爸”。周雨田心里美滋滋的。在小孩兩歲時，甘露終于“忍”出了一個燦爛的未來。

周雨田和甘露的婚禮極其低調。甘露并沒有喜極而泣，她是個懂得控制的女人，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會因為生了孩子而一勞永逸。

“你看我什么時候回公司呢?你這么辛苦，我也可以幫幫你。”這個問題，甘露已經醞釀很久了。

“你都是周太太了，哪能像一般上班族那樣辛苦呢?就呆在家吧。”周雨田半開著玩笑，語氣卻不容置疑。比起多一個得力助手，周雨田更樂于看到甘露扮演他希望的角色。

甘露不再多話，只是一有空就往公司跑，要么找老同事聊天，要么給周雨田送湯……起初周雨田不以為然，但他發現許多時候公司早上發生的事情，下午甘露就知道了。她雖然人不在辦公室，但在家依然可以遙控指揮。

太聰明的女人對男人來說是種災難，周雨田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仿佛都被一雙眼睛盯著，讓他不安。他越來越覺得甘露表面隱忍，什么都不在乎，其實骨子里很想抓牢某種東西。他甚至害怕甘露乖乖女的面具下隱藏著一顆強悍的心，會在某個時候絕地反擊，讓他大跌眼鏡……

周雨田在辦公室煩躁地一個勁抽煙。各種各樣的想法如同煙霧團團包裹著他。煙一口一口地吞吐和燃燒，直至燒到手指，感到灼燙。他覺得自己如同一輛奔馳的列車，列車一次一次地靠站停車，一次一次地穿過隧道，天色暗下來。窗外的景物漸漸模糊，慢慢的只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燈火，但下一站，是不是幸福?

(選自《商界》2009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