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女人
如果不是最近接二連三的命案,蘇琪還真的以為大學生活跟高三時候想象的一樣美好,當時高考前就有個女人來學校演講,被老師請來的,說是在高考前給大家打一針興奮劑,據說是一個企業的高管人員。
蘇琪現在還記得那女人的樣子,白色的小跑車停在教學樓下,Burberry風衣里面的白色襯衣包裹得嚴嚴實實,貼身的長褲配著米色高跟鞋,黑色長發遮著眼睛,蒼白的臉上涂抹著鮮艷的口紅,像剛吃了個死孩子一樣。一開口就吸引了所有人,她說,“同學們不要這樣看著我,好像我不夠性感一樣,在我公司里,領口越低,權利越低,裙子越短,地位越下。”跟以前做報告演講的人不同,她并沒有說一些大道理以及臨考前復習的訣竅,只是說著她自己的大學生活:每座大學幾乎都有一個湖,可以在湖邊寫生、散步,甚至什么都不想,上課不必準時到,有時候蹺課也是一種流行,考試不用排名制和倒計時制,身邊的人大部分都是精英,也可以談戀愛,遠離父母的管束,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成熟……后來說到她在大學的戀愛史,簡單地說了兩句,眼睛里有淚光涌出來,但忍了忍,終究沒有落淚。
那女人演講完了以后下來,大家鬧哄哄地討論,她點燃一支煙在走廊上孤獨地站著,大概剛才觸及到了什么。
當時蘇琪還是班長,見狀后趕緊拿了個煙灰缸遞到走廊上,“給您,今天您說的真好。”
那女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在煙灰缸里掐滅煙頭,忽然傷感道,“我年輕的時候也像你這么漂亮,不過我看你最好不要在學校談戀愛。”
蘇琪永遠記得她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好像吃準了自己一樣,不過當時蘇琪并不放在心上,她有男朋友的,就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別人聽完了演講都鼓掌,只有他無動于衷,只是看著黑漆漆的窗外,左手轉著筆。
莊子嚴對臺上演講的那個女人不屑一顧,她的經驗和她描述的美好的大學生活離自己太遠。他的成績很差,只喜歡畫畫,但又夠不上美院的水平,高中畢業后可能要外出打工,所以她說的那些東西跟自己格格不入。
事實果然如此,蘇琪考上了大學,莊子嚴落榜,他不愿意復讀,懷里揣著父母給的五千塊錢到這個繁華的城市開始漫長的創業。
蘇琪的皮膚白得像盛開的水蓮花,清晰可見血管,驕傲地舒展著每一寸屬于青春的張揚,這所大學的生物系幾乎全是男生,這個系的女孩喜歡黑框眼鏡,走路低頭不看人,手里拿本書像個科學怪人。唯獨蘇琪,大概是因為母親是開服裝店的緣故,打扮得時髦而迷人,頭發是棕色的大卷,就這樣散開著,眼睛不僅大而且極有神,在新生晚會上,從小被母親精心培養的芭蕾細胞恰如其分地表現出來,她的獨舞是“天鵝之死”。悠揚的音樂聲中,白色紗裙下那修長的腿緩緩地抬起來,在寧靜宛如月光的燈光下,一只白天鵝憂傷地抖動著翅膀,立起足尖緩緩移步出場,在湖面上徘徊,大提琴奏出抑郁的旋律。白天鵝身負重傷,將與世長辭,但她渴望重新振翅飛向天際。她輕輕地抖動翅膀,艱難地立起足尖,一次又一次地嘗試著飛離湖面。生命在呼喚著她奮力與死神拼搏,她終于奇跡般地展翅旋轉飛翔起來了,生命的光輝重新閃現。但由于精疲力竭,白天鵝緩緩屈身倒地,漸漸合上雙眼,一陣陣戰栗似閃電掃過她全身。最后,她在顫抖中竭盡全力抬起一只手,遙遙指向天際,表現出她對生的愿望。隨后,慢慢地閉上雙眼默默死去。
全場一陣轟動,那些男生手都鼓紅了,蘇琪站起來行禮,她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大學,我來了,我要在這里開始我全新的生活。
莊子嚴微笑著看著女友粉墨登場,他并不擔心那些男生火辣辣的眼光會對他造成威脅,這個女生,就是自己的。莊子嚴在學校里找到一個七八平方米的門面,開了家燒烤店,名叫“幸福時光”,順便也賣些臺灣奶茶,專門找人學過的,機器是租的,也劃算,閑時跟著旁邊師范大學的老師學畫畫。
蘇琪有空時過來幫幫手,有點夫妻店的意味,剛開始大一的課程不是很忙,兩人在門面的二樓租了房子住下來,不查宿舍的時候,蘇琪會在臨時堆滿了麻辣燙、畫板、水彩顏料和燒餅的屋子里睡覺,莊子嚴的懷抱很熟悉也很溫暖,是妥帖的味道,夾雜了些人間的油煙味。
同宿舍的其他兩個女生都很不理解,睡在蘇琪上鋪的曾媛媛看著又是晚歸的蘇琪說道,“你這么漂亮,學校喜歡你的男生很多,你為啥這么死心眼地跟個擺燒烤攤的?”
對著電腦看美劇的是堯霜,她插一句嘴說道,“鞋子合適不適合,只有腳知道,你未必是那穿鞋子的人。”
曾媛媛生得嬌小又伶俐,娃娃臉上的長睫毛讓人想起精致的瓷器娃娃,他男朋友吳昊是個青年才俊。那次曾媛媛在免稅服裝折扣店里買衣服時,跟店員起了點口角,那店員說那件所謂的名牌裙子上的口紅印是曾媛媛蹭上去的,希望她能買下來。曾媛媛只是試衣服,打算回去淘寶上網購的,幾大千的裙子哪個學生會去買啊,又不是帕麗斯希爾頓。然后剛好吳昊心血來潮過來巡店,就這樣,曾媛媛邂逅了白馬王子,英俊和迷人的儒雅笑容,潔白整齊的牙齒和一切學校的稚嫩男生身上沒有的成熟穩健的氣質,有段時間,甚至有好事的人把他們這段經歷編成言情小說貼在校園網上。
吳昊常常邀請三個女孩一起出去玩,他雖然開著漂亮的跑車,但也沒有瞧不起擺燒烤攤的莊子嚴,盡管那男生有點敏感,不得不承認,有藝術天分的人都有點神經質——偏執、沉默、任性以及歇斯底里,但這并不影響大家的交往,每個人的性格都是不同,沒有人有權利要求別人必須合乎自己的審美觀。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存在,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蘇琪不寒而栗。
漂亮女生
凌晨四點,蘇琪郁悶地翻了個身,雖然快到夏天,天氣還是乍暖還寒,耳朵里不停地傳來蚊子的嗡嗡聲,這天氣還早,哪里來的蚊子。想去洗手間,但是在走廊盡頭,等明年這個時候就能搬新宿舍了,才能等到有單獨的洗手間的日子。
遠處傳來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我的兒啊,你回來啊。”
是遇害的那個女生的媽媽在學校圍墻外找人做法事,今天是她的頭七忌日,女孩叫龍芊,一個星期前,泳池管理員陳阿姨在清洗泳池的時候發現深水區的角落浮出很多小蛆蟲,仔細一聞,奇臭無比,趕緊叫人把存了很久的水放干,尸體上壓了一塊大石頭,背上有個大洞,漂浮的內臟并未離開身體,只是漂浮著,腐尸的陣陣味道襲來,讓人作嘔。
撈上來的時候,太陽淡淡地照射在她蒼白的裸體上,鼓鼓漲漲青色的身體已經爛得冒尸水了,之前報了失蹤,誰知道在這里被發現了。
警察來拉了警戒線,幾個實習的法學院學生在泳池邊嘔吐。陳阿姨搖搖頭,“多好的孩子啊,造孽,抓到兇手要千刀萬剮才好。”
幾個學生遠遠地窺視,消息立即傳遍整個學校。龍芊的母親鬧了很久,學校才象征性地賠了幾萬塊,到底是誰殺了她,紛紛擾擾的流言中,兩種說法最讓人信服,一種是龍芊玩碟仙的時候忘記把仙送走導致神經錯亂抱著石頭自盡,第二種是被他男朋友杜陽殺了,杜陽心胸狹窄,見不得女朋友跟任何男人交往,那次龍芊在臺風的晚上搭了一個順風小車回學校,被杜陽看見了,沖過去就是一耳光,打得龍芊鼻血直流,“下次再讓我看到你上野男人的車我就殺死你!”
但警方推斷的死亡日期的那天,杜陽在莊子嚴的攤子上吃肉串喝啤酒,喝得爛醉,還是莊子嚴打電話叫他們宿舍的哥們扛他回去的,他有不在場的證明。
外面的哭聲越來越大,越來也近,曾媛媛和堯霜也驚醒了,三個人都很害怕,雨聲伴隨著哭聲,閃電的瞬間,隨著一道刺眼的白光,曾媛媛從指縫里仿佛看見窗外閃過的黑影,是一個披頭散發駝著背的女人。
有人敲門,三個人發出一聲尖叫。
蘇琪摸索著開燈,仍然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時候停的電。
敲門聲越來越大,仿佛那哭聲就在耳邊,沒有人敢去開門,堯霜咬咬牙,從床上下來,大喊一聲,“難道人還怕鬼不成?”
門開的剎那,那道閃電打在站在門口的那個女人臉上,額頭的鮮血流到了嘴角,眼睛腫成一條縫,花白的頭發在空中飛舞,她死死地看著堯霜。
風很大,桌上的紙飛舞了起來,那個女人在宿舍里撒著冥錢,一邊哭喊道,“我的孩子,你死得好冤,你們為什么不救她……”
堯霜目瞪口呆地站著,她怎么會闖進來。正發著呆,那女人已經出去了,去敲旁邊的宿舍門,做著同樣的事情。曾媛媛披上外套喊著舍監的名字,“胡老師,快點起床,有個瘋子闖進來了。”
胡一萍是新來的舍監,沒有老的負責,睡得死,又兇,有一次一個女生晚上十二點以后回來,又沒帶電話,用力敲門也無濟于事,最后只有翻墻進來,差點把腿摔斷。
隔壁宿舍的門沒有打開,里面的人亂成一團,尖叫的、哭喊的都有。
那女人緩緩地回頭,咧開嘴對著曾媛媛笑道,“我看到我女兒在你們宿舍了。”
舍監帶著保安上來了,工程部的人修好電線,胡一萍看到這場景,趕緊叫保安把龍芊的母親帶走。她也是來不及換衣服就上來了,三十多歲的年齡,看起來保養得還不錯,尤其是那對乳房,簡直快要爆出來一樣,見有個保安盯著自己看,胡一萍裹緊了外套大喊一聲,“都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上課呢。”
天亮的時候,太陽又出來了,仿佛昨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莊子嚴一邊把燒烤醬往羊肉串上刷,一邊跟蘇琪說話,“人們怕死人,覺得尸體很可怕,但我覺得最可怕的不是死人,而是即將要死的人。”
這句話讓蘇琪又打了個冷戰,“不說這個了,下午我要去逛街,壓壓驚,你去不去啊?”
“今天周末,你是不是又要跟你們宿舍那兩個小三八去買東西啊。”莊子嚴看了她的七分褲和娃娃裙,左肩膀上挎著一個豹紋的大包包,一身購物狂的行頭。
天氣已經開始變熱,女人的衣櫥永遠少一件衣服,三個女人一臺戲,嘰嘰喳喳說個沒完,逛到吳昊家的店,曾媛媛略帶炫耀的口吻說,“只要簽名,衣服隨便選,拿走就可以了。”看見這三個女生過來買東西,店員立即湊了過來,幫忙試衣服,老板吩咐過的。
曾媛媛打了吳昊的電話,他不到半個小時就趕過來了,身上的古龍水的味道是讓人喜歡的。一下子買了許多東西,大多是曾媛媛買的,吳昊曾經給她一張卡,讓她使勁刷,所以她也毫不客氣,她說反正這人是我將來的老公,等于是用我將來的錢,我不心疼。
到了餐廳,吳昊笑著說,“幾位美女慢慢吃,今天我就不送你們回學校了,公司有急事要回去開會。”
曾媛媛有點不開心,“那你不陪我們吃飯嗎?”
吳昊捏了捏她的臉蛋,“你離開我一會兒都不行嗎,你看人家蘇琪多懂事,都不黏著她男朋友的。”
蘇琪心里暗想,如果莊子嚴也是這么事業有成就好了,順便看了吳昊一眼,他也正在盯著自己,有點尷尬,把眼睛躲開了——像高二那年參加全市舞蹈比賽時他在臺下癡迷自己的眼神。
那時候吳昊是贊助商,他喜歡看美女,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她跳得入神而驕傲,她知道臺下有一雙眼睛在看她,所以跳得更認真了。
那束香檳玫瑰巨大,蘇琪將花收下,吻卻拒絕了,蘇琪調皮地用額頭迎接那個吻,“等我長大了再說嘛。”
吳昊離開餐廳后,蘇琪收到一條信息,大家都以為是莊子嚴查崗了,蘇琪看了看信息,把它刪除,笑道,唉,出來這么一會兒就問我什么時候回去,算了,我看我還是先走吧,下午的行動我就不參加啦。
“怕老公的女人會有好運哦。”曾媛媛笑著跟她告別。
那么遠,卻還是去見了。蘇琪在郊區的一個小別墅門口看見了吳昊,他站在門口深情地看著自己,“丫頭,你終于答應我了,非得要這樣你才肯來。”
“好吧,曾媛媛可以給你的我也可以給,何況我認識你在先,你是屬于我的。”蘇琪在他耳邊呢喃,初夏的陽光撫慰著她。
被抱起來走進別墅的感覺真好,她的頭埋伏在吳昊的臂彎里。
閉上眼睛,她承認她愛他,從以前的抗拒到現在的需要,又或者是覺得他半途而廢讓人覺得失望,所以無可救藥墮落到他的懷抱,他很壞,但吻得認真,薄荷味的口水是清涼的味道,床上的枕頭是云朵的感覺,飄忽、柔軟,讓人昏昏欲睡,直到晚上也不愿起來,飽滿鮮活的身體像一架鋼琴,跟隨他的手,一次又一次譜出優美的節奏。
蘇琪提著他送的蘭蔻全套化妝品出來,感覺袋子有點沉,攔了出租車,不想讓他送,怕被學校熟人看見,在到學校門口前,收到吳昊的信息,“我愛你,我會盡快與曾媛媛分手。”
莊子嚴的信息隨后而來,“出事了,速回。”
出租車司機不耐煩地按著喇叭,靠,又堵車了。
蘇琪把錢給了司機,打開錢包,里面塞滿了鈔票。
一路小跑,校門口被封住了,一輛警車停著,蘇琪出示了學生證,那警察打量了她一下,示意讓她進去。
莊子嚴一臉嚴肅地站在店門口,“你怎么現在才回來,都晚上十點了干什么去了,你們宿舍的曾媛媛出事了。”
“啊,下午我們還在一起吃飯的,她怎么了?”蘇琪說話的時候嘴唇輕微顫抖,“我晚上去參加初中同學聚會去了,所以晚了點。“
莊子嚴嘆息一聲,“你今天還是搬到我這里來住吧,挺可怕的,曾媛媛被人發現在你們二樓的淋浴室……死了,喉管砍斷,血都流干了。”
回到宿舍,幾個警察正在收集曾媛媛所有的物品,希望能從中找到線索。
堯霜哭哭啼啼的,似乎嚇得有點癡呆,不停地重復著,“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逛完街以后我就去圖書館晚自習了,誰知道回來她已經……”
因為二樓的淋浴間沒有洗手間,所以二樓的女生一般都會去三樓或者一樓洗澡,第一個發現曾媛媛尸體的是數學系的一個女生,她從里面走出來的時候腿都軟了,一邊打110,一邊喊著救命。
那是怎樣可怕的場面,曾媛媛躺在地上抽搐,喉嚨里汩汩冒著鮮血,想喊喊不出,手拼命地抓著脖子,她想站起來,但身體不聽使喚,只是眼睜睜看著圍觀的人,那聲“救我”始終沒有辦法喊出來。抬上救護車時,擔架都染紅了,她看著身邊熟悉的場景,留戀地看了最后一眼,停止了呼吸。
堯霜崩潰了,這可是活生生的前幾個小時還跟自己一起吃飯的同宿舍姐妹,轉眼之間世間再也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了。
案件在調查中,學校人人岌岌可危,尤其是漂亮女生,曾媛媛雖然不是校花級的人物,但也算奇貨可居型。那些平時低頭看路的普通女生高昂起頭來走路,紅顏薄命,這一個月內發生的兩樁事都發生在漂亮女生身上,所以大概她們不會擔心。
幻 影
這個夏天,學校的游泳池冷清極了。游泳池管理員陳阿姨說晚上去游泳的時候能看見龍芊的人頭浮在水面上,臉是生硬的。有幾個男生也看見過,游泳池的角落,若隱若現的人頭,長的黑發卷成一團——不久,陳阿姨就辭職了,說有鬼。
清潔工也走了好幾個,舍監也走了,二樓的淋浴間里半夜經常有嘩啦啦的水聲,沒有人敢去打掃,有一個清潔工下午四點推門打算沖地的時候,發現了地上的血漬,淡淡的。
淋浴間隔壁的女生宿舍的人全部搬到三樓,有人說半夜要鬧鬼,那是曾媛媛一邊洗澡一邊在唱歌。
堯霜有點神經衰弱,父親給她辦的出國手續已經審批,下周就要走了。
空蕩蕩的宿舍,顯得冷清落寞。蘇琪也搬到樓上了,她并不愿意到莊子嚴那常住。
吳昊連著一個月都沒跟自己見面,說是到外地出差,最近一次見面是告訴她曾媛媛遇害的時候,他哭得很傷心,脆弱的樣子讓人心疼,畢竟是自己的女友,吳昊悲傷的時候讓蘇琪母性大發,抱著他安慰他。
“你不要離開我。”吳昊把蘇琪抱得很緊,“答應我。”
蘇琪點點頭,“我不會離開你,但是跟你正式在一起之前,我可能要跟我男朋友提出來分手。”
莊子嚴沒有問為什么原因,只是說,“琪琪,只要你覺得什么樣的人讓你舒服,讓你開心,我尊重你的選擇。”
這讓蘇琪心里內疚無比,她希望莊子嚴痛罵自己一頓,至少也要說一句,求你不要分手。但他素來如此,性格使然,天秤座的男人總是淡淡的,而吳昊的體貼和富有以及他成熟的身體帶領自己的身體走向癲狂的感覺讓自己不可自拔,新鮮的戀愛的感覺就像鴉片一樣,明知危險卻抵抗不住誘惑。
“幸福時光”燒烤店關門了,改成了一家福建沙縣小吃,清淡的燉品也讓學生們趨之若鶩。但蘇琪再也吃不到那誘人的羊肉串和香噴噴的燒餅夾牛肉粒,還有自己最喜歡的炸香蕉,面粉是金黃的脆,香蕉是細膩的甜糯,配上木瓜奶茶,可以開心一整天。
蘇琪的中指戴了一枚小巧的鉑金戒指,沒事的時候喜歡旋轉著玩,左手換到右手,還有一個星期吳昊就回來了,真是很盼望見到他,也不知道這次又帶來什么禮物。
老師在講臺上說些什么已經完全不重要,心里只有甜蜜交織著內疚,莊子嚴現在到底在哪里,一個信息都不發過來,看來他也不怎么愛我,蘇琪盯著圖書館的頂層,上面的紫藤花已經開放,思念像瀑布一樣傾瀉地生長。
尾 聲
從醫院里出來時,蘇琪的兩腿之間仿佛有流不完的血,雖然某牌子嬰兒紙尿布號稱是滴水不漏,但還是覺得難受,身體像壞了的水龍頭。
吳昊給的錢足夠多了,可以墮十次胎都綽綽有余,他仍然忙,雖然忙,但每個星期都會抽時間陪自己。在學校請了兩個月病假,專門來養身體。
小別墅里什么都有,保姆都是從外地家政公司請的,不多說一句,也不多問一句,只是攙扶著她到床上休息,止痛藥里的催眠成分開始發揮作用。
睡得昏昏沉沉,忽然聽見摔東西的聲音,似乎是玻璃之類,勉強睜開眼睛,是一個生得端莊,有著干練裝束的女子,手里拿著一把鑰匙,扔在自己臉上。
蘇琪的頭發被揪了起來,人直接摔在地板上,那保姆在一旁不敢吭聲。
肚子被狠狠地踹了一腳,蘇琪忽然覺得自己要死了,瞪著眼睛看著那個女人。
她似乎很生氣,指著蘇琪就罵,“你真不要臉,勾引我老公,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他老婆知道不知道,今天我非殺了你不可。”
廚房的刀具有很多種,隨便一種都能致命。蘇琪本能地往后退,帶著乞求的眼神。
刀在那女人的手里,閃著冷漠的光,蘇琪聽到肚皮被撕開的聲音,冰涼的刀抽出來后是熱騰騰的血。
沒有英雄出現,莊子嚴不是英雄,他只是個普通男人,他沖過來奪過刀子,一拳打在那女人的鼻梁上,抱著昏過去的蘇琪往醫院跑。
一種熟悉的味道襲來,蘇琪看了看一臉疲憊的莊子嚴,眼淚流了下來。
原來你一直在我身邊。
是吳昊聯系莊子嚴的,約了他出來見面。那個女人叫米碧,是吳昊的老婆,米碧收到了很多吳昊和女生的合影以及針孔攝像頭偷拍的視頻,他懷疑是莊子嚴提供的。
“我知道你們的關系,但這樣齷齪的事情我不會做,你比我帥,比我有錢,她選擇你是她的自由。”莊子嚴努力控制揍他的沖動。
“那你趕緊去吧。”莊子嚴的頭發被自己揉得很亂,焦慮的眼睛里布滿紅血絲,“她這個人沖動起來什么都做得出來。”
莊子嚴那一拳有點不忍心,這個叫米碧的女人實在太漂亮了,精致的五官讓他的拳頭停止了兩秒。
警察到了別墅后拘捕了米碧,他們已經盯了她一段時間了,事實揭穿后讓蘇琪驚駭不已。
她是個瘋狂的女人,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陳阿姨是她高價雇傭的人,胡一萍也是。這個組織叫“打三辦”,這兩個女人一無所有,所有的東西都被第三者奪去,財產、老公和孩子,在一個QQ群里米碧聯系到了她們。
龍芊的前任男友和曾媛媛死之前的男友是同一個人,所以她們得死,而且要死得難看。
蘇琪幸存了下來,因為她有莊子嚴。她退學了,跟莊子嚴在市區開了一家燒烤店,名叫“重拾幸福時光”。
吳昊的電話再也沒有打通過,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樣。蘇琪偶爾會想起他,還有那段荒唐的時光。
“老板,來一份燒烤套餐,牛肉換成羊肉,不要加孜然。再來一份土豆泥。”
蘇琪答應道,“來了。”
廚房里揮汗如雨的莊子嚴接過單子,今天生意真能淡出鳥來,快打烊了才來客人。趕緊把爐火生起來,蘇琪疼惜地拿毛巾幫他擦去臉上的汗水。
端了燒烤過去,那顧客很是面熟,身上散發著古怪的幽香。
“啊,是你!”蘇琪認出這個女顧客,是自己高三時到學校來演講的那個女人。
那女人抬頭看看她,有點疑惑。
“您還記得嗎,當年您到我們學校演講,我還給您遞煙灰缸來著。”蘇琪趕緊拿過一個煙灰缸過來。
那女人點點頭,算是致謝,“你沒那么快畢業吧,勤工儉學?”
蘇琪有些悵然,“沒有,我身體不好,生了一場大病,沒念書了,在這里開了家店。”
“哦,那挺可惜的。”那女人開始抽煙,一邊替蘇琪感到惋惜。
“您呢,最近好嗎?”蘇琪寒暄著。
“我還好了,有個女人想搶我老公,被我搞定了。我的人也敢動心思,也不問問我以前是干什么的。”那女人得意地笑笑,“不過這里的事情,可不能說太細,你這小女孩,虧你還記得我。”
蘇琪陪著笑,真希望她快點吃完,沒功夫聽她碎碎念,今天真的覺得有點累,爭取早點收檔早點睡覺。
她吃燒烤的樣子很優雅,狠狠地咬下來,小口小口地細細地嚼,吃完后把錢放在桌上,對蘇琪說道,“對了,我要你在大學里不要談戀愛你有沒有聽我的話。”
她門外的小車里伸出一個男人的頭,吳昊喊道,“親愛的,快點,電影就要開始了。”
蘇琪渾身都在發抖,像得了瘧疾一般發抖,看著那女人上車,直到消失在視線中,眼淚才敢放心掉下來。
莊子嚴吹著口哨,因為可以休息了。
晚上,從莊子嚴熟睡的懷抱掙脫,蘇琪一個人走到洗手間,冷冷地看著自己的臉,覺得陌生而熟悉,手指上的戒指慢慢褪下,丟在垃圾桶,那是這段自以為浪漫的愛情最難堪的證據。
她笑著做了一個天鵝之死最后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