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處女作

今年在上海國際電影節期間看了《白銀帝國》，留下深刻印象。倒不是說影片藝術質量有多么出色，而是一位新人導演初次執導就能拍攝如此制作規模的片子，實在讓我等有些艷羨。而在跟導演姚樹華聊過之后，這種羨慕基本變成了嫉妒——數百人的拍攝團隊，長達1年多的后期加工，期間各大洲之間的輾轉和一次一次返工，最后的總成本將近1000萬美元……試問有幾個導演處女作能夠享受這等待遇？

好像是姜文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一個導演日后的成就基本就看他的前3部片。這話很有道理，雖然稍嫌武斷——伯格曼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部代表作《夏夜的微笑》（Sommarnattens leende）是他的第16部電影。不過處女作對于一個導演來說無疑意義特殊。《姿三四郎》雖顯稚嫩，但卻基本奠定了黑澤明日后大展宏圖的幾個基本方向。事實上，世界電影史上有很多杰出作品都是處女作，比如特呂弗的《四百下》（Les quatre cents coups）和路易·馬勒的《通往絞刑臺的電梯》（Ascenseur pour l’échafaud）——個人認為，他們后來幾十年拍的片子都沒有超越這兩部劇情長片處女作。在中國，這樣的例子也很多，如張藝謀的《紅高粱》、陳凱歌的《黃土地》……

當然，輝煌處女作的案例可能在藝術片領域里更多一些。畢竟商業電影的技術成分更重，而這既需要資源也需要經驗。就拿《白銀帝國》來說，我真不知道這部電影的制作經驗會對姚導未來的電影生涯帶來怎樣影響。要知道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當然你可以從這樣的過程中迅速積累經驗。拍1部5000萬元電影的經驗，可不是拍10部500萬元片子所能學得到的。但另一方面，終究不是所有的電影都能有充分的條件讓創作者不計工本精工細琢。做電影，妥協和折衷有時是必須的。

其實，妥協并非一定是壞事。假如不是在拍《大白鯊》（Jaws）時鯊魚模型屢出故障，斯皮爾伯格也不會挖空心思臨時設計那么多希區柯克式的懸疑氣氛。事實上，優秀導演的價值在很大程度上就在于能用藝術創意彌補實際條件缺憾的能力，無論商業片還是藝術片都是如此。所以對于目前國內的很多青年導演來說，大可不必羨慕別人。要知道今天的捉襟見肘或許就將成為你明天的優勢。尤其是在中國電影正在追求商業平衡發展的今天，多快好省地建設票房才是主要方向。

反過來，年輕導演一上來就拍大片未必是好事。正如李安當年在接《推手》之前所猶豫的——“千萬不要十年練劍，一下山就被人砍死”。處女作的失敗常常能讓富有才華的導演走上曲折彎路。杜琪峰的處女作《碧水寒山奪命金》雖不失新意，但票房慘敗直接令其回爐重造。直到15年后的《無味神探》，老杜才又找回了創作的感覺。另一個例子是前年的《天堂口》。其實我很理解該片導演陳奕利，畢竟對于一個剛回國的華裔導演來說，處女作一上來就是要在內地做一個數千萬的大制作，還要駕馭兩岸三地的明星和多國制作團隊，確實是有點勉為其難。當然，對于很多還在苦苦等待的新人來說，有機會拍就不錯了。但是新生力量也需要保護。尤其從投資人的角度來說，最好是少投資一點，但多放手多擔待一點。如果有一天有機會做電影的話，我就希望能拍一部這樣的小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