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五個人的相聚最初僅僅是單純的朋友聚餐。我、理子、前田還有沼村,再加上去年因車禍身亡的玉惠,五個大學(xué)同級同學(xué),說來已經(jīng)有十多年的交情了。
我們的相識是因為一個電影制片人請我們在他的影片中擔(dān)任一些小角色。因為我們在不同的院系,所以也只有在拍攝電影時才相互打打招呼。后來因為導(dǎo)演舉債被追討,連我們的演出費也沒付就躲債跑了。這樣我們五個“受害者”自然也就有了共同的話題,于是大家就常在我的宿舍里討論我們共同的話題。
畢業(yè)后我們都有了自己的工作,于是聚會就改成了三個月一次。雖然聚會的地點換到了沼村和玉惠的新家(他們兩人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但是我們之間因“共患難”而產(chǎn)生的親密關(guān)系卻沒有變。
玉惠遇難還是去年秋天的事。那時她在一所高中教書,早晨上班時方向盤操作失誤撞到了公路的護(hù)欄而橫在馬路上,緊接著被后面的油罐車撞上,頓時變成一片火?!?/p>
玉惠出事的噩耗驚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因為就在前一天晚上,我們大家還在一起吃飯聊天。主人已經(jīng)早早“歇戰(zhàn)”不喝了,可我們這些客人們雖然嘴里說著明天還上班不能再喝了,卻還在不停地把啤酒和燒酒都倒進(jìn)嘴里。最后來收拾清理的自然是玉惠,所以她恐怕一夜都沒有睡覺,一定是因為睡眠不足才發(fā)生了車禍。
從那以后,我們與沼村的關(guān)系就疏遠(yuǎn)了,短信、電話、郵件一下子都沒有了,更別說聚會了。偶爾我會想同他聯(lián)系,但還是因為有一種無法抗拒的膽怯而打消了念頭。就這樣過去了半年,有一天突然接到了沼村打來的電話。依然是和從前一樣爽快的聲音,說他希望大家能聚一聚。“前田和理子都來。你不會說不來吧?”
這是久違了的聚會,當(dāng)然和從前是不同的。大家落座后前田突然說了一句“想哭談”,但是大家很快就給岔過去了,所以并沒有將聚會變成玉慧的追思會,氣氛也沒有因此而變得低沉悲傷。四個人決定今后互相鼓勵,繼續(xù)做好朋友。
第二天早晨我在客廳睜開了眼睛。沼村在隔壁的廚房里忙著什么。前田還直挺挺地躺在窗邊的地上。就在我用腳把前田“踹”醒時,理子進(jìn)來了,穿著白色的毛衣,她在制藥公司工作,就偏好白色?!按蠹叶计饋砹税?。”沼村端著托盤從廚房走了出來。托盤上面放著四個玻璃杯,里面裝著看上去像是蔬菜汁的飲料,還有一個大約五百毫升的塑料瓶,像是調(diào)味醬。
沼村的臉色非常難看,但是我們都沒問他是怎么回事。
前田邊揉眼睛邊問:“啊,這個蔬菜汁是……”“對,這是玉惠的蔬菜汁。”沼村接著前田的話說?!耙驗樗刻煸缤矶家纫黄浚再I了很多。但是,我不太喜歡芹菜,就一直放著沒喝。如果可以,大家就幫忙喝了吧?!闭f著將托盤里的玻璃杯遞給我們。前田喝了一口,理子一口氣喝了半杯。我將放在爐臺旁邊的調(diào)味醬取了過來?!皼]變啊,還是用這種喝法?!鼻疤镄Φ??!班拧T谑卟酥厦娴蝺傻??!闭f著我把調(diào)味醬的瓶口對著我的玻璃杯滴了兩滴,然后喝了下去。
“大家都肯喝蔬菜汁真的非常感謝。玉惠也一定會很高興的。”沼村的話讓我心里有些不舒服。這時我看到沼村的杯子似乎跟我們的有些不同。大概不是蔬菜汁而是普通的西紅柿汁吧。
沼村將幾粒藥放到嘴里含著,然后將飲料倒進(jìn)了嘴里。接下來,沼村將托盤中的一個塑料瓶拿了過來,瓶里是稀溜溜黃色的液體。他掃了我們大家一圈后嘆了一口氣:“我有話要對大家說。我要說的是關(guān)于玉惠的事故。根據(jù)目擊者的證言,玉惠的車子在事故發(fā)生前曾晃晃悠悠地蛇行了—會兒。玉惠是中毒了。”
“中毒了?!”“什么?!”“怎么可能?”
沼村的目光凝固著,接著又說道:“是你們當(dāng)中的一個人殺死了玉惠!”
“你說的是什么意思啊?”前田喃喃道,“是說我們殺了她嗎?”
“不是所有的人。犯人只有一個?!?/p>
“是誰?”
“馬上就會知道的。要讓他在這里——在大家面前坦白?!?/p>
“你要怎么做?”
“用這個。”沼村搖了搖緊握在手里的塑料瓶。
“這個?這是什么?”黃色的液體在瓶里流動著。
“看到這個感覺不太好吧。但是,如果我告訴你們中毒者不喝這個就會死的話,那感覺又將如何?”
“中毒——啊!”前田用手揪著喉頭,“剛才的飲料?”
“對。但我只是在犯人的杯子里下了毒。另外兩位清白的人請不用擔(dān)心。”
毫無疑問我不是犯人。對于我來說,玉惠只是我們一起喝酒的一個朋友,沒有要殺死她的理由。盡管這樣,可是為什么沼村用那種眼神斜視著我呢?
理子觀察著沼村的臉色,小心地問:“沼村君,那個——你現(xiàn)在拿著的這個瓶子里是解毒劑嗎?”
“是的?!闭哟搴孟褚谖覀兊囊暰€中守住塑料瓶子一樣,將握著瓶子的手藏到了背后,“期限只有三十分鐘。如果在三十分鐘內(nèi)不喝解毒劑的話,中毒的犯人將會死去。噢,不,已經(jīng)不到三十分鐘了?!闭哟鍖⒛抗饴湓谑直砩?,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冷笑:“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十一分鐘,還有十九分鐘?!蔽覍γ嬲f著話的沼村又將目光落到了我的臉上。我確實看到了。
簡直受不了啦。如果沼村早就認(rèn)定我是犯人,那么就會在我的杯子里下毒,也就是說毒藥已經(jīng)被我喝下去了,如果不馬上喝解毒劑我就會死掉,然而如果要喝解毒劑,那就等于認(rèn)罪了——承認(rèn)實際上并不存在的罪過了。
沒有時間了。還是先試著說服沼村吧。
“我說沼村,也許是你誤會了,給玉惠下毒的真的不是我啊。”
“是誤會嗎?”沼村閉上了眼睛搖了搖頭,“如果不是你的話,你為什么要擔(dān)心呢?”“作為教師,你這樣胡鬧應(yīng)該嗎?”“現(xiàn)在的我不是教師,只是一個人,是作為玉惠的丈夫在做我應(yīng)該做的事。”“告訴我,警察認(rèn)為玉惠是中毒嗎?”“沒錯。”
我感到屋子里充滿了殺氣。
“還有一個問題”,我聽到了自己嘶啞的聲音,“那個人是如何對玉惠下毒的呢?”沼村說:“毒肯定是放到玉惠專用的塑料瓶里了。那天早晨玉惠拿著那個瓶子出門的,是要帶到車上喝的。”“瓶子里面裝的是——”“蔬菜汁。”沼村說,“就是和你們剛才喝的一樣的蔬菜汁。”
這句話讓我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那天早上我也是在這個客廳里睜開了眼睛,沼村和前田好像都已經(jīng)起來了。我記得當(dāng)時感到喉嚨針刺一樣的干渴,這是宿醉特有的癥狀。我走進(jìn)了隔壁兼做餐廳的廚房,桌子上除了玻璃杯和調(diào)料盒外,還有裝著蔬菜果汁的塑料瓶,好像是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因為用手去拿它時感到很涼。瓶子上貼著手寫的粘貼:“玉惠專用。”當(dāng)我把瓶子放回到桌子上的時候,沼村進(jìn)來了,好像已經(jīng)梳洗過了,毛巾搭在肩上。我倆正說著話,已經(jīng)收拾整齊的玉惠進(jìn)來了,簡單地跟我們打過招呼后,玉惠將那個瓶子放到了包里。
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時沼村肯定是看見我動玉惠的瓶子了,事后我自己完全忘了這件事,可是沼村在料理完玉惠的后事后,一定是反復(fù)回憶那天的事情,最后就認(rèn)定是我給玉惠下了毒。
事情清楚了。可是我無法證明自己是無辜的,因為想來想去有機(jī)會往玉惠瓶子里下毒的只有我一個人。理子那天沒住在玉惠家,自然可以排除嫌疑;而前田——如果相信沼村說的是真的——那個時間正好在衛(wèi)生間,何況也應(yīng)該不知道玉惠帶著那個瓶子出門的吧。
那么沼村會不會有嫌疑呢?他可是有很多時間和機(jī)會呀,可是,他又不非得在那一天……
如果從理論上去掉這些因素的話,那么嫌疑人也只有我了——可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啊,因為理論上無論怎樣成立,但我根本就沒有犯罪啊!這樣想著,我心中的憤怒越來越強(qiáng)烈了。
“我說,沼村”,我努力做出笑容,可是就連我自己都感到了那是很笨拙的笑容?!翱隙ㄊ钦`會了。難道你真的認(rèn)定是我在飲料里下毒了嗎?不會是誰沒留神弄錯了吧?”
“不存在沒留神?!?/p>
“不,我說的沒留神的意思是一”我感到有痰卡在了喉嚨,于是干咳了一下,“一定是誤會了。因為那時如果說清楚了……你認(rèn)為我是犯人,真的是誤會啊?!?/p>
“好像是在演戲喲?!鼻疤镆踩映隽艘痪洹K麄儍蓚€人真的把我當(dāng)成了犯人呢。
我又想起了一件令人心煩的事情。在我們?nèi)齻€客人中,只有我往蔬菜汁里兌調(diào)味醬。我過去就喜歡這種喝法,他們?nèi)齻€人當(dāng)然是知道的。
沼村下的“毒藥”難道是混在調(diào)味醬中嗎?
沼村看了看手表:“噢,時間快到了,趕快招供吧?!闭f著又將塑料瓶藏到了背后。就在這時,他的眼球突然上翻,瓶子滾落到了地板上。接下來的一瞬間,沼村癱倒在地上。這時,前田那笨拙的身體以無法想象的速度沖到沼村的身邊,迅速撿起了掉在地上的解毒劑,打開瓶蓋一下子把解毒劑全部倒進(jìn)了嘴里。
我和理子都大吃一驚。而前田則將瓶口朝下向我們表示全部被他喝光了,并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真的是你干的嗎?”我驚恐地問道。一方面從時間上推算不可能是他,而且就沖他那種直爽沉不住氣的性格,說他殺了玉惠而且是下毒,無論如何也覺得不像?!澳銥槭裁匆冉舛緞?”“我喝了就不能救犯人了?!鼻疤镉妙~頭朝我點了點,“結(jié)束了。這是對殺害玉惠的人的懲罰?!?/p>
我想朝前田怒吼,可是卻發(fā)不出聲音來。
令人吃驚的是,發(fā)出怒吼的卻是理子?!澳愣几闪耸裁窗?”“怎么了?你怎么幫那個家伙說話?”前田那兩條粗粗的眉頭中有一條向上挑了一下?!安皇堑摹?,理子使勁地?fù)u著頭?!扒疤锞?,你沒什么感覺吧?”“怎么回事?有什么不對嗎?沼村不是說了嗎,只是在罪犯的玻璃杯里放了毒物。我不是罪犯所以沒問題。”“這個,沼村確實是這樣說的——可是,也許是弄錯了的呀!”前田笑著說,“就算沼村真的弄錯了,在我的杯子里下了毒也沒關(guān)系,我剛才不是喝下了解毒劑了嗎?”前田用胖乎乎的手指著空塑料瓶?!板e了,全都弄錯了?!崩碜臃磸?fù)強(qiáng)調(diào)。她的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白紙?!袄碜樱趺戳?”見到理子這樣,前田也感覺到了可能有什么不對勁?!笆侵霸陔娨暲锟吹降摹保碜雍芸斓卣f,“一個丈夫把害死妻子的嫌疑人請到家里吃飯,飯后就是這么說的,‘在罪犯的飯里下了毒,想要解毒劑的人就自己坦白吧’。開始嫌疑犯們誰也不坦白,但是在時間限度的最后一刻,真正的罪犯還是喝下了解毒劑——可是,馬上他就死了?!薄笆呛鹊锰砹藛?”我想都沒想就問道。我并沒有覺得這是別人的事情。“不是。電視中說,毒物就是解毒劑。”“啊!”前田叫了一聲就把目光投向了放在桌子上的空瓶子?!捌鋵嵁?dāng)時并沒有在飯里下什么毒。說已經(jīng)下毒了只是要罪犯喝下真正的毒藥的幌子。因為沒有具體的證據(jù),要懲罰罪犯,只有這一個方法?!?/p>
沼村和理子,誰的話可信呢?
如果沼村用的是剛才理子說的方法,那么我們喝下的蔬菜汁里根本就沒有什么毒藥,但是怎么才能證明這一點呢。
理子抱起沼村的頭使勁地?fù)u著?!罢哟寰犻_眼睛啊!”她又拍了拍沼村的面頰?!俺龃笫铝?,快醒來,別弄得不可收拾啊!”理子一個字一個字地在沼村的耳邊叫著,“前田君喝下了解毒劑啊。”沼村的眼睛微微地睜開了:“前田?”“是?!崩碜拥难劬镉砍隽藴I花,“是他喝了?!薄澳敲?,罪犯——難道真的是——”“不是的。前田君不是犯人?!崩碜咏忉屩R上停下來,“還是先告訴我前田君要不要緊,喝了解毒劑也不會死吧?”“不會?!闭哟褰又终f了什么,可是我聽不清?!笆窍胱尅鹊?,可是”,沼村那沒有焦點的目光向這邊飄了過來,應(yīng)該是要捕捉到我吧,可是一下子又變細(xì)了,失去了光,閉上了。“還是我啊!”我想站起來卻做不到,跪在那里,感到要吐,而且頭很痛,頭也暈??墒俏乙呀?jīng)沒有力量抵抗了。我用雙手捂住了臉:“怎么會這樣,我什么也沒做啊,怎么會認(rèn)為是我?”理子低聲問我:“你真的什么都沒做嗎?”我依然捂著臉但使勁地點了點頭。“可是,該怎么辦才好啊。我該怎么辦啊——”理子又問了一遍:“真的不是你干的?”接著又說道,“簡單地說,毒藥放到了兩個地方?!彼钢夷_下的玻璃杯接著說:“那個杯子和解毒劑。但是,只喝了一種是不會有事的,只是感覺有點不舒服而已。只有兩種都喝下毒性才會發(fā)作。你死不了。”理子又說,沼村已經(jīng)告訴她毒藥的種類了?!叭绻谧锓傅娘嬃侠锵铝硕镜脑挘锌赡茏锓杆罁沃惶拱拙退赖袅恕6凑针娨暤淖龇?,在解毒劑里放毒藥的話,也不能避免其他人誤喝了解毒劑。所以就決定這樣,只要不是兩種都喝下就不會有問題?!睂⒍舅幏謩e放到飲料和“解毒劑”中,結(jié)果卻讓我和前田分別喝下,我們互相救了對方。
“如果不是你們兩個人,那么還有誰呢——”理子一下子揚起了頭。“難道是那個藥?”理子看著沒有人的天空。也許她能看到玉惠的臉?!坝窕菰笪医o她一些安眠藥。已經(jīng)是很早的事情了,我都完全忘記了?!崩碜咏忉屨f。
按照剛才沼村的話,玉惠最近戒酒了。就算是睡不著覺也不能喝酒。如果理子給玉惠的藥還有的話,那么玉惠喝下了帶有安眠藥的蔬菜汁也就沒什么奇怪的了。問題是喝的方法。玉惠每天早晨和晚上都要喝一瓶蔬菜汁。而且早晨和晚上是不同的。受沼村的影響,玉惠也會用蔬菜汁服藥。
“那天早上大家都在這里,玉惠要做很多事情還要上班,一定是在忙亂中弄混了,把晚上的瓶子當(dāng)成是早上的了,然后就在車?yán)镎`喝了含有安眠藥的蔬菜汁,接著安眠藥就產(chǎn)生了藥效——這么說,還是——事故,可以這樣說吧?”理子分析道。我什么也沒說。
沼村與前田要去醫(yī)院,說是為了慎重起見,同時要我也去,被我拒絕了。前田出去后,我鼓起勇氣問理子:“你真的認(rèn)為是我殺了玉惠嗎?”“我想可能是你干的。”理子馬上回答道?!皩Σ黄?,可是,剛才——你說前田君‘看玉惠時眼睛放電’,可是你自己也同樣吧。所以被玉惠指責(zé)是變態(tài),那么就會產(chǎn)生一種憤怒——是這樣的吧”
真是徹底的誤解。我真正看中的人——唉,也罷,不說了?,F(xiàn)在就是再解釋也沒有用了。
“我該去錄音了。我走了?!爆F(xiàn)在只是想早一點離開這個地方。
我開著車,可是渾身冷得發(fā)抖并冒著冷汗。
我這樣急著出來,并不完全是為了工作。在理子說話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意識到了是無法辯解的了——玉惠喝下了安眠藥確實是我的過錯。
那天早上醒來后,我的嗓子干渴難忍,看到桌子上有蔬菜汁想都沒想就一口氣喝下了半瓶,而且是直接對著瓶口喝的,也沒加調(diào)味醬。當(dāng)我看到瓶子上貼著“玉惠專用”的標(biāo)簽時已經(jīng)是在喝完之后。我知道玉惠很溫柔所以不會怪罪的,可是沼村一定會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而且是在醉酒后的第二天,所以不希望聽那些煩心的話,于是就從冰箱里拿出了一瓶蔬菜汁。雖然已經(jīng)被開封過,但容量并沒有少。我就把那個瓶子里的飲料倒了一半到玉惠的瓶子里。沼村進(jìn)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做完了這一切?,F(xiàn)在想來,一定是冰箱里的那個瓶子也就是我拿出來的那個瓶子里放了藥。這樣說,是因為開始我喝了半瓶并沒有異樣的感覺,那應(yīng)該是玉惠準(zhǔn)備帶,走在車上喝的,而把有藥的瓶子放到冰箱里邊。就是要避免被不留神喝錯了吧,而我卻鬼使神差地拿了出來并倒進(jìn)玉惠的瓶子里……
盡管沼村的推理思路是錯的,可是結(jié)論卻是一樣的。
一定要找時間向玉惠謝罪。盡管不能向已經(jīng)被復(fù)仇念頭弄得神魂顛倒的沼村講清楚,但一定要去跟玉惠本人道歉,對,到墓地去,一定。
說什么呢?當(dāng)然是要說“我殺了你,對不起”——可是這樣行嗎?這樣的話就等于說我殺人了,那么被警察知道了就會把我抓起來送到牢房里去??晌掖_實只是個“不留神”啊。
不會真的來抓我吧,一點證據(jù)也沒有啊。就算是理子給的藥,也不能證明玉惠喝下去了啊。
不對,等等。還有那個瓶子,那個我從冰箱里拿出來的有藥的瓶子,雖然把一半倒進(jìn)了玉惠的瓶子里了,可是還有一半啊,當(dāng)時我把瓶蓋照樣扭緊——然后呢?對了,剛好那時沼村進(jìn)來了,所以我順手就把那半瓶蔬菜汁塞進(jìn)外衣的口袋里了。然后就離開了沼村的家,一直過了很長時間才想起這個飲料,拿出來很想喝掉,可是因為揣了較長時間已經(jīng)有些熱了,結(jié)果只喝了一口就扔掉了。因為如果加入了芹菜還好說,可是就是普通的西紅柿飲料,那么熱乎乎的很難喝——
等等,普通的西紅柿飲料——
我踩下了剎車,車子就在馬路上停了下來。我的全身顫抖著。我從冰箱里面拿出的是西紅柿飲料的瓶子。這么說來,就不是玉惠的瓶子。因為玉惠和我一樣,喜歡芹菜汁。
喝西紅柿飲料的只有不喜歡芹菜的沼村啊。
難道是誰在沼村的飲料里下了安眠藥?
如果是沼村自己放的話,應(yīng)該會意識到有可能會被玉惠誤喝了,而不會隨便放到冰箱里啊。
可是如果是相反呢,為了讓沼村喝下去,那就是玉惠放的了。
沼村平時就服用很多藥物,其中的哪一種同玉惠的安眠藥一起會產(chǎn)生什么毒性作用的吧。就像剛才那樣,放入毒藥的蔬菜汁和解毒藥那樣的。玉惠是知道這一點的,然后故意把自己的安眠藥和沼村的藥物混在一起讓沼村喝下的——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也就是說,玉惠她要——
我顫抖地拿起了電話。
大概理子能夠回答這個問題吧。同玉惠的安眠藥一同服用的話能產(chǎn)生毒性作用的藥物,在沼村平時服用的藥物中有嗎?
可是,對于這樣的問題,如果理子問我為什么這么問,我該怎么回答呢?
這時傳來了一陣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一輛摩托車呼嘯著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