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的一天,在白宮西翼的羅斯福會議室,美國總統奧巴馬對美國猶太團體成員說,希望以色列停止修建猶太人定居點。話音未落,一個老頭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說:“我不同意?!?/p>
這個老頭,就是全美猶太人組織大會副主席馬爾科姆·霍恩萊,猶太說客中有名的強硬派。

小布什忽悠了以色列?
事還沒完,并非所有猶太組織領袖都像霍恩萊一樣強硬,杰里米·本·阿米就不是,他是剛剛成立一年的“J街”組織創始人。奧巴馬的見面會上,本·阿米一言不發,或許他在慪氣,因為一些主流猶太團體極力排擠他這個新人菜鳥,猶太團體內部也并非團結得鐵板一塊。
可是主流團體的排擠并非沒道理,在會上一言不發的本·阿米,卻在會后成了媒體追逐的焦點,出盡風頭。因為他是“叛徒”,他不像主流團體那樣對奧巴馬說“不”,而是覺得“可以商量”。這也是奧巴馬主動邀請這個菜鳥團體的原因,奧巴馬需要支持,新團體也需要脫穎而出,雙方一拍即合。
菜鳥其實并不菜?!癑街”創辦初期的經費來自猶太裔房地產商和高科技企業老板。去年的預算翻了一倍達到300萬美元,說客人數也達到了6個。“J街”的名字來自于“K街”,那里曾是華盛頓說客巨頭匯聚之地,可見“J街”野心不小。
說客,終歸不是個好名稱。2006年,有兩位政治學家出了一本專門研究“猶太說客”的書。他們堅信,就是這些說客說服了小布什出兵伊拉克。兩位學者甚至認為,猶太說客已經成功地壓制了美國國會中一些針對以色列的批評言論。書中還寫了AIPAC(美國以色列公共事務委員會)如何讓那些親以的官員當上了議員。但據說古巴在美的說客也是這么干的,美國哪來的那么多說客?
杜格·布魯姆菲爾德,是個被排擠出圈的猶太團體成員,原因是他“太愛和平了”。他說AIPAC對小布什政府百依百順,因為無論是美國的猶太團體還是以色列的利庫德集團,都很難再找到小布什這樣“氣味相投”的總統。之前的克林頓,根本不肯就范。
但是也有人覺得小布什其實狡猾得很。美國前駐以大使、布魯金斯學會外交政策研究所主任馬丁·因代克說:“小布什是以色列遇到過的最好的美國總統嗎?他給以色列開了8年的空頭支票。”的確,以色列在外交上陷入了空前的孤立,剛被聯合國以戰爭罪調查;與黎巴嫩真主黨的戰爭毫無益處卻越打越激烈;強硬派的哈馬斯取代了溫和派法塔赫進入巴勒斯坦的領導層,布什的縱容并沒讓以色列的日子好過多少。
盡管小布什在媒體上洋相百出,但他懂得如何把爛攤子打包扔給下一任。
新一代游說團:少了古板,多了靈活
1909年,66個猶太家族到達中東土地,他們把買來的沙丘地分成60塊,為了公平起見,他們把地號和家庭名字寫在貝殼上,由族長來隨機抽簽。這60塊地,后來發展成了以色列的政府所在地——特拉維夫。
而“J街”領袖本·阿米的祖輩,就是那66個家庭之一。他父親是猶太復國主義者,參軍打跑了英國殖民者。阿米從小跟政治結緣,14歲就開始上街為吉米·卡特發傳單?!俺砷L的日子里,我總能聽到父親和他的朋友談論,以色列放棄西奈半島是多么愚蠢的事情?!背砷L環境,往往決定了孩子成為什么樣的人。
很多主流猶太團體的領袖,或是二戰時從歐洲逃到美國,或是父母曾進過集中營,他們對“納粹大屠殺”這些字眼時刻都繃緊了神經。可是,有些事情他們無能為力。因為他們這代人正在消失,講意第緒語的猶太老人都在老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猶太嬉皮士。嬉皮士的好處就是,不教訓人,沒有架子。

成員平均年齡30多歲的“J街”就是如此,它對公眾開放,你可以隨時去看他們的辦公室,與一家平面設計工作室合租的房子,那里沒有秘密。而且這個新生代猶太游說團的做事方式,真的與眾不同。
來自馬里蘭州的黑人女議員多娜·愛德華茲,因為批評以色列進攻巴勒斯坦而遭主流猶太團體咒罵,可“J街”卻為她募集了近3萬美元。因為“J街”覺得她的立場就是奧巴馬政府的立場,雖然難吃,但必須下咽。為了爭奪領導權,新老猶太團體沒少過招。前不久,霍恩萊還在指責“J街”在幫助莎拉·佩林的活動中毫無建樹。但本·阿米回敬說:“我們在24小時內就征集了2500個簽名!”
老猶太和新說客,到底誰才代表了美國猶太人的立場?根據2007年的一項蓋洛普民意調查,3/4的美國猶太人反對伊拉克戰爭。而據“J街”的民調,6成猶太人反對以色列擴建定居點。
去年12月27日,以色列襲擊加沙。“J街”毫不留情地指責自己的同胞:“槍林彈雨之下毫無正確可言,政治分歧永遠無法用軍事解決。”本以為捅了馬蜂窩,可是“J街”卻因此番言論深得民心,支持者從9000上升至10萬。
猶太人游說團體的四分五裂
在國會上,猶太人團體似乎也在上演著“九龍奪嫡”的真實戲劇。今年5月,老團體AIPAC的一封要求奧巴馬承認美國是以色列“忠實的朋友”的信,得到了329名議員的簽名?!癑街”也不示弱,幾天后就發信要求美國幫助巴勒斯坦建立有效政權,得到了87個簽名。美國國會,成了猶太說客團針鋒相對的競技場。
但歸根到底,“J街”始終是猶太人說客團體,始終是為了猶太人的利益在據理力爭。他們并非想當“叛徒”,只是他們覺得摸清了奧巴馬政府的脾氣:以色列有點過分了。
自古有合縱就有連橫,有說客也就有反說客,猶太人內部也是。世界上對以色列和美國批評最多的兩位學者,喬姆斯基與芬克爾斯坦都是猶太人,猶太人甚至為了他們這些“叛徒”發明了一個新詞:自我仇恨。
芬克爾斯坦的父母就是納粹大屠殺的幸存者,可是在普林斯頓大學獲得了政治學博士的芬克爾斯坦對大屠殺的研究結果卻截然相反。他覺得猶太精英利用影視、文學、歷史書寫、活動等方式不斷強化納粹大屠殺,甚至使之變成了“大屠殺產業”,以此博得世人的同情眼淚,遮掩以色列在中東的暴行。
結果,芬克爾斯坦任教6年的德保羅大學拒絕給他教授職稱,而且處處排擠,芬克爾斯坦只好辭職。他四處講演,為黎巴嫩真主黨說話。又有猶太人開始了流浪之旅,只不過這次不是納粹的迫害,而是內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