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發燒上火發炎,隨隨便便就拿出一把藥片來吃,你是不是覺得習以為常了?這些看似普通的退燒藥、消炎藥就是抗生素。抗生素的發明仿佛救世主一般,攻克了歷史上死亡率居高不下的“頑癥”——細菌感染、結核病。但對抗生素的依賴與濫用,讓它走到了另一個極端……
“超級細菌”突然來襲
2009年春節后不久,北京協和醫院感染內科碰到了一個棘手的病人。
患者是重癥監護病房一名21歲的女孩,剛剛接受了肺移植,但醫生在她的胸水和痰液中發現了高度耐藥的鮑曼不動桿菌,能抵抗幾乎所有抗生素。
這名攜帶“超級細菌”的患者,在13歲時就被診斷出肺部囊性纖維化——這是一種極易受到細菌感染的疾病。因此,在過去的8年,一直在反反復復地使用各種抗生素。大量的抗生素殺死了無數試圖侵蝕女孩的細菌,但也“錘煉”出了不再害怕它們的“超級細菌”——鮑曼不動桿菌。
如今“超級細菌”的名單越來越長。其中,最著名的一種是耐甲氧西林金黃色葡萄球菌。它是一種常見的病菌,可引起皮膚、肺部、血液、關節感染。當年,弗萊明偶然發現青霉素時,用來對付的正是這種病菌。
調查顯示,目前國際醫學界公認的“超級細菌”在中國已十分普遍,而醫院正是“超級細菌”產生的溫床,因為那里使用抗生素頻率與強度最大。在中國住院患者中,抗生素的使用率達到70%,外科患者更是幾乎人人使用,比例高達97%。
“由于缺乏相關知識,人們能用高檔的就不用低檔的,能合用幾種抗生素就不單用一種,能靜脈滴注就不口服。這些做法無不助推了‘超級細菌’的肆虐。”衛生部抗菌藥物臨床應用監測中心顧問專家張永信教授惋惜地說。
耐藥性越強,則感染率和死亡率越高。據推算,2005年中國因耐藥細菌感染導致數十萬人死亡。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微生物學家。醫學家開始呼吁:阻止“超級病菌”流行的重要手段,便是立即停止濫用抗生素。
抗生素錯了嗎?
“抗生素”——偉大發明的
誕生
19世紀60年代,一位名叫辛普森的外科及婦產科醫生感慨說:“躺在任何一家醫院手術臺上的病人,都要比滑鐵盧戰場上的士兵具有更多的死亡機會。”細菌感染在當時是致命的。如何殺滅這些細菌,同時又對人體無害成為一個科學難題。
1941年2月,在倫敦拉德克利夫醫院,48歲的警察艾伯特·亞歷山大因傷口化膿感染,瀕臨死亡邊緣。在那個年代,感染就意味著死亡。,看著病菌一步一步吞噬亞歷山大的肌體,無計可施的醫生決定,用牛津大學病理學系剛剛送來的一種仍在實驗中的藥物試一試。幾次注射后,奇跡出現了——亞歷山大的炎癥開始減退,體溫也恢復了正常,他甚至可以坐起來進食。
但一茶匙的藥很快就用完了,亞歷山大的病情再次惡化。由于仍處于實驗階段,牛津大學也沒有更多的藥物,亞歷山大最終離開了人世。但這種神奇的藥物卻給醫生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是一種殺滅細菌的強有力的武器。
這種新藥就是青霉素。
青霉素的發明始于英國科學家弗萊明在1922年的一個偉大發現。在這一年,弗萊明從人體鼻腔分泌物中觀察到一種酶,即“溶菌酶”,具有抵抗微生物的能力。一種微生物能夠抑制另一種微生物生長的這種現象,微生物學中就叫做“抗生現象”。6年以后的1928年,弗萊明又發現一種抗生現象,那就是青霉素的抗生作用。次年,他發表了題為《論青霉菌培養物的抗菌作用》的論文,這一年被視為“抗生素元年”。
1944年,在美國洛克菲勒基金會提供5000美元的資助下,青霉素終于首次在美國生產出來了。很快,它被投入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地救護,拯救了許多瀕臨死亡的盟軍將士的生命。就連患了肺炎的英國首相丘吉爾,也靠它才得以恢復健康。
青霉素的成功轟動了全世界,人們把它同原子彈、雷達并列為二次大戰中的三大發明。1945年,弗萊明等人,因發明青霉素而共同分獲了諾貝爾醫學和生理學獎。
青霉素進入臨床后,雖然治愈了多種細菌性傳染病,但對結核病卻束手無策,人們迫切地期待能再找到一種同樣強大的抗菌藥。幫助人類戰勝結核病,完成這一使命的是土壤微生物學家瓦瑟曼。
1943年,瓦瑟曼分離出一株灰色的放線菌,它產生的抗生素不僅能殺死結核桿菌,對人體也沒有毒性。瓦瑟曼把這種抗生素命名為鏈霉素。在美國最大的制藥企業默克公司支持下,1947年初鏈霉素就投入了市場。
鏈霉素的發明使得美國1904年以前每10萬肺結核患者死亡188人的比率下降到1953年的每10萬患者死亡4人。
此后,揭開了大規模篩選抗生素的時代。金霉素(1947)、氯霉素(1948)、土霉素(1950)、制霉菌素(1950)、紅霉素(1952)、卡那霉素(1958)等都是在這期間發現的。這一時期,抗生素研究也進入了有目的、有計劃、系統化的階段,還建立了大規模的抗菌素制藥工業。
到2005年,抗生素家族成員已經增加到133個,它們都為人類征服疾病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統計資料顯示,今天人類的壽命較20世紀初增加了近20歲之多,其中約有10歲得益于抗生素的廣泛使用。
藥,其實不能亂吃
然而,事情正在悄悄起變化。在抗生素的黃金時期——20世紀60到80年代,遇到很多葡萄球菌感染病例,醫生們大都不假思索地注射青霉素,效果顯著。可是,青霉素剛投入使用的時候,一天用100、200個單位就很有效了,后來使用劑量明顯上升,再后來,即使劑量上升藥效也很差,到了今天,即使是治療普通的呼吸道炎癥,一袋注射用生理鹽水(250ml)中需加入青霉素劑量為1000萬個單位——用量上升了數十萬倍。
不是青霉素不好了,是敵人變得越來越狡猾,強大了。一些青霉素產生的酶可以耐藥,科學家們就研發一種酶抑制劑,使青霉素的作用繼續得以發揮。后來這種方法被廣泛應用,作用就慢慢下降。濫用抗生素導致細菌的抗藥性逐漸增強。“超級細菌”也就誕生了。 全世界都存在抗生素濫用的問題。但與歐美國家相比,中國的情形可能更加嚴重。抗生素,中國人習慣叫“消炎藥”,作為家庭的常備藥,人們只要有點兒頭痛發熱,都會習慣性地吃上幾片,因為它們“立竿見影”。在消費前十位的藥品中,抗生素占去半壁江山,如頭孢拉定、頭孢曲松、環丙沙星,左氧氟沙星等。中國每年生產抗生素原料大約21萬噸,除去原料出口(約3萬噸)外,其余18萬噸在國內使用(包括醫療與農業使用),人均年消費量在138克左右——這一數字是美國人的10倍。
一些疾病本來根本不需要吃藥,在美國和歐洲,很多疾病是只有診斷沒有治療、任其自愈的;但在我國,一個醫生不給開藥,病人反而接受不了。你生病了去看醫生,如果醫生說“這種治療三個月以后才會產生效果”,你恐怕不會再來找這個醫生了。所以一些本來應該慢慢好起來的病。醫生也會想方設法去找那些見效快的藥物或者療法。而抗生素恰好具有這樣的優點:效果來得快而明顯。要求“立竿見影”的實用主義心理導致人們只顧眼前效果,至于以后可能出現的問題,不會去考慮。
與此同時,抗生素在養殖業中也廣泛應用。在飼料中添加抗生素,可以促進動物生長,防止生病。但這樣做的后果是,在農場周圍的空氣和土壤中、地表水和地下水中、零售的肉和禽類中,甚至是野生動物體內到處都充斥著抗生素。這些抗生素可以通過各種途徑,在人體內蓄積。它不僅會導致器官發生病變,而且能把人體變成了一個培養“超級細菌”的小環境。如今感冒病毒日新月異,禽流感、甲型H1N1流感全球肆虐,這些都與抗生素的濫用不無關系。
“超越抗生素”,是得到醫學界廣泛認同的提法。科學界正在研究抗生素的替代品。作為普通人,能做的就是,謹慎用藥,減少對抗生素的依賴。改善人居環境,調整生活節奏,提高免疫力都是超越抗生素的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