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臺詞的“話外之音”

電影看多了，或許我們會發現：有一類電影臺詞，似乎游離于影片情節之外，顯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云；還有一些臺詞，盡管與故事情節、人物情境尚算合節合拍，實際上卻另有所指……出現此種情況，其實是影片編導為達到某種目的進行“別有用心”的借題發揮。

說者有心，聽者會意。這些電影的編導們別有用心的“目的”，實在各具特色，互有妙趣。

一、言志詠懷

“我不想一輩子讓人踩到腳下!你以為我是臭要飯的?我倒霉了三年，就是要等一個機會!我要爭一口氣，不是要證明我比別人威風，只是想告訴人家，我失去的東西一定要拿回來!”

——《英雄本色》

當小馬對昔日的大哥宋子豪說出這番激憤之語時，相信很多朋友會將自己受挫的心情與小馬哥落魄后的慘狀結合起來，從而感同身受。不過，這段獨自實際上卻抒發了編導吳宇森的個人抱負。

原來吳宇森拍《英雄本色》之前，在東家新藝域公司不僅坐足了冷板凳，而且被發配到臺灣，屈就張艾嘉手下做了個監制。因此，《英雄本色》正如司馬遷之《史記》，是困頓之后的發憤之作，其中亦不乏吳宇森自己的影子。小馬“我倒霉了三年，就是要等一個機會”的那番話，自然也可聽出吳導演言志抒懷的話外之音了。

與吳宇森借《英雄本色》中的人物臺詞抒發個人失意和胸襟志向不同，徐克、程小東的《東方不敗之風云再起》卻通過人物對白，闡明了他們拍這部電影的目的。

“怎么江湖上出現了很多東方不敗嗎?”

“不錯，自從你失蹤以后，很多人冒充你爭領天下。”

“既然江湖上我的余孽未了，你帶我重出江湖制止他們假扮東方不敗!”

表面看來，東方不敗與顧長風的這段對話是為了魔教教主重出江湖做情節上的鋪墊，但若仔細探究，卻不難發現這段話的另一層用意：1992年的《東方不敗》上映后火爆，由此掀起港臺影界爭拍古裝武俠片的熱潮。徐克、程小東看不慣這種盲目跟風抄襲的現象，于是便開拍《東方不敗》續集。

導演的確有一些抒發個人情感的“特權”。比如馮小剛在《甲方乙方》中借葛優飾演的姚遠之口，反對超強糾錯功能的DVD，順帶表達了自己對盜版的抵制。周杰倫在《不能說的秘密》中，不僅過了一把導演癮，也紀念了自己的初戀，扮演耍酷斗琴又會做飯的乖孩子，著實把自己美化了一把。

二、八卦揶揄

大小媒體對名人的私生活鋪天蓋地進行報道，而有的電影編導也往往會將一些名人的八卦新聞加進電影臺詞中，增加吸引觀眾的噱頭。這方面做得最多的當屬王品。

由王晶化名“不是女人”編劇的《精裝難兄難弟》中，因為導演王晶衛(影射王家衛)是從90年代回到了60年代的，因此對當時一些名人的日后事跡自然是未卜先知了。比如他對謝賢講的這段話：

“阿賢，你首先會娶臺灣的阿珍，然后娶銅鑼灣的拉姑。你會有一子一女，男的叫霆鋒，女的叫婷婷。以后逢年過節，你們全家大小會穿著同一件衣服、圍著一樣的圍巾，拍著一樣的照片，刊登在各大報刊的封面，直到回歸之前……”

也有明星和導演的自我揶揄。每次看周星馳的《少林足球》都會被胖子六師弟與他的對話笑倒：

“自從胖成這樣后，連妞都泡不到。”(六師弟沮喪道)

“我明白，我又何嘗不是呢?”(周星馳安慰道)

“不是啊，報紙雜志說你女朋友很多啊?”

“是什么報紙?”

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段臺詞已經游離于情節之外，實質上卻是周星馳的自我揶揄。而放眼香港的商業娛樂電影，這種與影片情節無關的自嘲多出自家喻戶曉的大明星之口，也許是觀眾喜歡看他們拿自己開涮的親和態度。比如《東成西就》里王祖賢出來被劉嘉玲罵：“半夜不睡覺，又出來假扮王祖賢?”就調侃了王祖賢在《倩女幽魂》中經典的小倩形象。

下面還有幾個例子：

1 《大丈夫日記》中周潤發開車聽收音機時的臺詞：

“本年度五大傳播機構聯合舉辦最佳藝人大獎，大獎得主是周潤發……”

“有沒有搞錯，次次都是周潤發，你們內定的啊?”

2 《滿漢全席》里張國榮問鐘鎮濤在放誰的歌：

“黎明!不是張國榮!”(鐘答)

“切。”(張聽后嘴里發出的聲音)

三、調侃借用

“我老公阿飛以前總說自己是只無足的鳥，只能飛呀飛地流浪。一落地、一停下就會死的。可最后還不是跟我結了婚，天天風流快活?”——這是劉鎮偉導演的《92黑玫瑰對黑玫瑰》中的一段臺詞。

按照影片的故事情節，毛舜筠說這話的用意是為了勸邵美琪要現實一些，但如果你看過王家衛的《阿飛正傳》，熟悉那段“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不停地飛呀飛。累了就睡在風里。它一生只能落地一次，就是它死的時候”的經典臺詞的話，恐怕就會發出會心的一笑了：原來劉鎮偉在影片里調侃老友王家衛呢。

劉鎮偉導演的《大話西游》中周星馳講的“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時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于此。如果上天能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兒說三個字：我愛你。如果非要在這份愛上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那段臺詞是抄自王家衛的《重慶森林》中金城武的獨白：“如果記憶也是一罐罐頭的話，我希望它永遠都不會過期；如果真的要加上一個期限的話，我希望是一萬年。”

而更有趣的是，劉鎮偉對王家衛電影中臺詞的借用改編遠不止這些，比如《重慶森林》中“在公元一千九百九十四年四月二十八日夜晚九點的那一瞬間，我和她最接近的時候，相距才零點零一公分，五十七個小時后，我愛上了這個女人”這段臺詞被劉鎮偉多次借用。它在《大話西游》里被改成：“當時那把劍離我的咽喉只有零點零一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后，那把劍的女主人將會徹底愛上我……”

而在2002年的賀歲片《天下無雙》中，則變本加厲，梁朝偉、王菲和飯店老板幾乎同時念起了這段臺詞：

當時我們的距離是七公尺零八公分，在不夠四分之一炷香的時間，我做了一個決定：我看他人品不錯，身手也挺好，所以我決定介紹給我妹妹認識。(梁朝偉)

當時我距離這個人是三公尺零八公分，在不夠四分之一炷香的時間，我做了一個決定：既然我身上的錢全沒了，那個混蛋又要說請客，所以我決定坐下來，吃他頓飯。(王菲)

當時我不知道和他們的距離是多少公分，我連香都不點就做了決定：趁早關門!(飯店老板)

你認為劉鎮偉這是在抄襲?可《天下無雙》的監制就是王家衛!

四、廣告宣傳

在一些電影中，為了滿足贊助商打廣告的要求，不單單是電影臺詞，連影片中服裝道具等等，都可以加進廣告。

《天下無賊》里實在沒有什么情節能夠讓劉德華像《我，機器人》里的威爾·史密斯一樣大聲地說：“我只穿2004年產的匡威鞋”，就只好讓劉德華逼著傅彪寫了一個寶馬轉讓書，大聲地把“寶馬汽車”念了一遍。

看過《手機》的朋友們，無不對嚴守一使用的摩托羅拉E380鈴聲“you have an incoming call”印象深刻。《手機》中的中國移動廣告也很巧妙，謊話連篇的嚴守一在《有一說一》中一本正經地談論著說謊的話題，電視機前的武月正看得揪心，電視上插播了中國移動的形象廣告：“溝通，從心開始”，符合了當時她的復雜心情。而《命運呼叫轉移》簡直就是給中國移動做的超長廣告片。

不過，有些導演竟然可以在影片中巧妙地為自己的下一部電影打廣告!像王家衛的《花樣年華》中梁朝偉與張曼玉約會的房間牌號赫然便是“2046”!但這還只是借用道具而已，而杜琪峰的《鐘無艷》則是用角色的對自來預告他和鄭秀文合作的下一部電影：

“只能漂亮一晚，但有副作用，下輩子變肥婆!”(齊桓公的神靈告誡鐘無艷)

“我不吃東西，我減肥。”(鐘無艷回答)

想想看，鄭秀文拍《鐘無艷》時已經簽了與杜琪峰的下一部戲《瘦身男女》的片約，而《鐘無艷》就恰好出現了這么一段無關情節的臺詞，難道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