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嬈的手有點顫抖,絲質的殷紅長裙在輕輕地滑落下來,把苗條的身體修飾到更加妖嬈美麗。心卻突兀地亂跳,激動與不安充斥在惶恐的情緒之中,赴約的意志卻變得如此堅定不移。
她要去見一個男人。那個未曾謀面的男子,在虛幻的網絡那頭對她輕輕地說話,若無縹緲的文字常常在不經意間粉碎著她那顆異常潮濕的心靈。丈夫司恩,已經離開兩個星期了,不是對她冷漠,不是不愛她,是距離的差距讓她太寂寞了。司恩臨行時,微笑著說,嬈,如果寂寞就上網,我每天在網上陪你。
可是,他很久也沒上網了,很久也沒打電話了。他說,嬈,我太忙了。
于是,溫嬈認識了那個常常能準確地猜測到她內心柔軟的男子。他叫官茂,已婚男人。他說,溫嬈,你一定是一個有著美妙容顏的少婦,有著林黛玉的病態美。
所以,她要去見他。哪怕是錯誤的,也絕計不會后悔。
浪漫之都。醇香裊繞的咖啡香氣,溫馨暖暖的包房,曖昧滿溢的氣息。
官茂是個溫文爾雅的男子,優美的輪廓構造出了一張極其英俊的臉龐,自然的微笑讓一向鮮少出門應酬的她不好意思地臉紅了。遞上鮮艷的紅玫瑰,他說,溫嬈,你比我想象中還要美麗。
若起若伏若即若離的交談中,官茂常常是占主動權,侃侃而談。溫嬈在頃刻之間就從骨子里喜歡上這個男人,他氣度不凡的面容,他成熟穩重的言談,他善解人意的溫柔,一切都令她深深地沉醉。可是,他們見面之前都彼此承諾過,只是見面而已,不能干擾對方的家庭。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夜,已經沉寂下來了。
溫嬈終于鼓起勇氣插進言語,官茂,我要走了。官茂愣了一愣,微微點頭。
手拍過絲質的長裙,殷紅的刺眼剎那滑過,官茂狠狠地抱住了她,嬈,不要走好嗎?我愛你。嬈,他如同司恩一樣溫暖地叫她,嬈。心,在頃刻之間就崩潰,盡管她仍舊生硬地拒絕著他突如其來的吻,可是他的溫柔與陽剛還是洶涌地把她包圍。她在他強烈的吻中暈眩起來,當她清醒過來的時候,身上的衣服已被褪去,他那種優雅情欲,在她美麗的身體上開成一朵妖嬈的花。
溫嬈就這樣和官茂度過了漫長的一個纏綿之夜。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女人,絕世的幸福。
那次與官茂的邂逅與纏綿之后,溫嬈常常感覺到恥辱,感覺到對司恩的背叛。可是在司恩仍舊滯留在外地的時候,她又常常想到官茂,常常想到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在徘徊不定的猶豫中。她甚至鼓起勇氣給官茂打電話,可是對方卻是一個美麗而空洞的聲音,您撥打的號碼不存在,請查證后再撥。
官茂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從網絡到現實,了無痕跡。她終于體會到什么叫:天亮說晚安。
她尷尬地笑,這樣也好。斷了我的非分之想,守住了我的家。
溫嬈是出生在殷富家庭的孩子,父親是政府官員,有著寬廣的人際關系,所以她從小到大的讀書之路都暢通無阻,甚至到了后來,一份前途可觀的工作都輕易地等著她。而母親,又是個極其溫柔賢惠的女子,對她是照顧到無微不至,把她當做小公主一般對待。
只是美中不足,她有著先天的心臟病。一種無法治愈的病,即使有再美麗的容顏也讓周圍的人望而遠之。
而后來,司恩心甘情愿地娶了她。而且他對她很好,是那種捧在手心里的好,常常讓她的父母都被他所感動,也為她嫁給這樣一個如意郎君而由衷的高興。
溫嬈常常想起第一次見到司恩的時候,那是在辦公室里。他到她的辦公室里拿文件,手指不經意地觸摸到一向專心致志工作的她。她一抬頭,便看到了那張俊美到極致的臉,對著她十足親切地微笑。
溫嬈與司恩經過數次相遇,工作上的多次合作,終于,她的爸爸邀請司恩到家里來做客。他對溫嬈說,嬈兒,這可是爸爸在老家的一個老朋友的兒子。他的工作表現也是不俗哦。
再后來,司恩偶然來訪溫嬈的家,家里只有她一個人。兩個人看著冗長的韓國電視劇,看到男女主角表白的一刻,司恩也向她表白了。溫嬈很平靜地坦言,我有心臟病,所以對不起。可是司恩竟不顧一切抱著她說,溫嬈,我什么都不在乎。我愛你。
最后,他們和韓國電視劇的男女主角一般,熱吻。
結婚之后,司恩很寵愛溫嬈。他從來不讓她做家務事。他總是忍受著她因為身體的疾病而孤僻怪異的性格,甚至在做愛的時候也小心翼翼地怕引發她的病,以至于后來她被這些感動磨礪到溫順乖巧,溫柔賢惠。后來,他還讓她辭職在家,說要她好好地養著身體。溫燒很感動,她的父母也是,四此她的父親電話一打,便讓司恩升職當了政府部門一個頗有權力的官。
溫嬈曾經為司恩懷過一個孩子。終究沒能生下來。作為一個心臟病人,懷孕的可能性是極其微小的,所以這次的結晶降臨讓溫嬈感覺到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她固執地想把孩子生下來,可是司恩跪在她面前說,嬈,你把孩子打掉吧。我不想失去你。是的,心臟病人懷孕的喜訊也是惡訊,孩子的降臨往往會危及母親的安危。
后來,溫嬈哭了。她做了人流,意味著再也不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
可是,司恩說,嬈。沒有孩子你還有我啊,有我愛你疼你啊。溫嬈便感覺到這個男人是她一生唯一的幸福守候。
小婧半開玩笑地對溫嬈說,嬈,你家司恩現在事業有成,又樣貌極好,會不會在外養個小情人什么的啊。
溫嬈不在意地笑笑,他才不會呢。他對我好著呢。
而小婧卻突然正經起來說,嬈,你真的要小心看著你家司恩的。前幾天,我看見他和一個打扮很妖艷的年輕女孩到豪華賓館去的。男人,就應該管著
瞎說什么呢!?我家司恩最近是去出差了,壓根沒在這里。肯定是你認錯人了。小婧便不做言語。
事實上,司恩和溫嬈很早以前就已經沒有過夫妻生活了。不是不想,兩個都還是年輕氣盛的人,怎么會沒有男女情欲呢?只是不能了,司恩在床上突然就失去了陽剛的魄力,無論她穿到多么性感多么妖嬈他都不行。最后,他很痛苦地說,嬈,我不行了。
后來,溫嬈在無意的家務打掃中翻到一張醫院的證明書,上面寫著刺眼的字眼:陽痿。喪失性功能。她就突然地哭了,哭到欲罷不能的樣子。
然而,在司恩回家之后,她什么都沒有說。她深刻地知道,那是一個男人最需要維護的尊嚴,所以她不能生硬地揭開司恩的傷疤。
而到后來的做愛之中,面對司恩的不熱情,甚至直接拒絕她的挑逗,她都不再難過。她想,司恩默默承受著這個恥辱已經夠痛苦,何苦要再去刺激他呢。
溫嬈今天很高興,她想她的寂寞終于守到頭了。司恩的出差終于結束,今天就要回來了。想到這個,她一晚上都沒睡著覺,又早早地起床去超市買菜。紅燒肉,辣子魚,水煮肉片,糖醋排骨……都是他最喜歡吃的菜。連她都在嗤笑自己,何時變成了這樣一個十足的家庭主婦?
司恩常常是很晚才回家,即使在長久的分離之后。
吃完滿桌子可口的飯菜,他心疼地說,溫嬈,我不想我們兩個人在漫漫長夜里被情欲翻來覆去地折磨。對不起。
溫嬈很感動,她說,司恩,我不在乎。其實有時候,兩個人在一起,一個擁抱就足夠了。
司恩便輕輕地抱抱她。她告訴自己,這樣的無性婚姻才是最偉大的,這是最純潔的精神之愛。
每個星期一,陪司恩過完周末,溫嬈總是會照例到父母家里探望。兩個老人呆在家里自然會冷清,她便定時地去探望。
如今,父親已經退休,雖說手上已經沒有了實權,但是還是利用舊日的關系讓司恩的職位不斷上升。
母親依舊不讓溫嬈忙碌,在廚房里忙忙碌碌。
父親笑呵呵地說,嬈兒,小恩對你還好吧?溫嬈邊削著蘋果邊微笑著點頭。
母親從廚房露出一個頭來說,當然好了。那次我們去你不看著嗎。都結婚這么多年了,看小恩還是親手抹地做事的,多好的一個孩子啊!
上次的探訪。想到這,溫嬈的手顫抖了一下,刀削到手指上。血,濃烈地流出來。
那是司恩出差回來后的第一個周末。
司恩翹著二郎腿輕描淡寫地說,溫嬈,地板拖得不夠干凈,你用布抹一下吧!溫嬈便乖巧地抹地,可是他又說,怎么還是不干凈?重新抹一遍。
溫嬈正想生氣,卻聽見門鈴響。是她的父母。
轉過頭來,便是司恩在辛苦地抹地。她的父母都笑了,小恩真是勤快呢,還抹地呢。溫嬈的母親戳了戳她的額頭說,看你這個丫頭被我慣的,女人應該做的事情就交給小恩去做,可委屈人家小恩了。
那時,溫嬈什么也沒說。只看著司恩竭力地和父母說笑,父母不止地夸他。
后來,溫嬈的父母一走。他便又變成之前的模樣,把抹布一扔,說,抹地吧,你可別把你當成千金大小姐看,還要我來服侍你。
這一切都讓溫嬈很是費解。司恩的脾氣開始異常的暴躁,由先前的慣于冷漠變到徹頭徹尾地古怪,常常讓她感覺到恐懼。但是她安慰自己強忍著,或許是他的性疾病還有日益繁忙的工作導致了他后來的一系列變化吧。
那天的探親自然是很不愉快,當然不是手指被割破的原因,而是父母的話讓溫嬈生硬硬地想起了司恩反復無常的暴戾。所以,她一反常態,很早就回了家。
然而,這一個提前卻讓溫嬈與司恩本來就處處缺陷的婚姻出現了巨大的裂交。當她推開臥室門的那一刻,她怎么也沒想到,證明書上活生生寫著失去性功能的司恩會和另外一個女人赤裸的身體糾纏在一起……
那個年輕的女子從容不迫地離開,反而用挑釁的目光刺痛著溫嬈的心。
面對司恩不慌不忙的舉動,她也竭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司恩,你能否給我一個解釋。
司恩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輕蔑地說,很簡單。我早已經厭煩你了。我早就受夠你了,矯揉造作,虛情假意。
虛情假意?司恩,我這么在乎你。為了你,我處處維護你的尊嚴,我對你喪失性功能的事情只字未提,可是你……
誰告訴你我喪失性功能啦?!傻女人,看到什么就信什么。街上那么多做假證的,你要什么證我都能給你拿出來。
假的。證明是暇的,那么感情呢?即溫嬈崩潰了。
離婚,自然是符合她的性格。愛一個人再深,也是有底線的,至少不會縱容。
看著司恩毫無抗拒地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她絕望地知道這段婚姻是真的已經走到盡頭了。她無力抗拒,嘴唇顫抖著說,司恩,我只想知道,你曾經有沒有愛過我。哪怕是一丁點。
沒有。從來沒有。司恩掐斷煙頭異常決裂地說,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些仗著家里有權有勢的人了。可以衣食無憂。你一出生,生活學業事業都有了足夠的保障;而我呢,我需要自己從窮山溝里慢慢一步一步地來……
你……你是為了自己的前途才娶我的?!
是的。不過你也沒吃虧啊,我委屈著服侍了你這么多年。你這樣的女人,也該滿足了。
溫嬈突然就瘋狂地笑了起來,司恩,你算錯了。你以為你今日的權勢就可以穩固嗎?我爸爸雖然已經退休,但是你別忘記7他的權力之大。
司恩輕蔑地笑,溫嬈,你敢嗎?隨即甩出一張光盤,在DVD上放起來。
偌大的等離子電視里,滿著溫嬈與另外一個男子纏綿的鏡頭。音響里傳出此起彼伏的呻吟聲。那個男人是官茂。
溫嬈的臉已經冰冷到極點,她近乎瘋狂,司恩……你……你竟然喊別的男人上你的老婆。無恥!
司恩反而摸著她的臉,怪異地笑,我有你這個淫蕩的女人無恥嗎?趁老公不在家勾引其他男人。你的父母是明事理之人,也是權勢之人……
那夜離開司恩,從冰冷到殘酷的家中出來。溫嬈徹底地絕望了。
這樣一個男人,她認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卻活在這樣虛偽可怕的面具之上,她卻只是面具之下的那顆棋子而已。原來,一切的溫柔繾綣都是假的,情感也只是利益的托付而已。
司恩被判下身癱瘓的那天,溫嬈異常平靜地去看望。
在安靜的醫院里,溫嬈的母親卻哭得非常厲害,她哭女兒的幸福就這么斷送了。而父親仍舊嚴厲地斥責溫嬈,嬈兒,我們從小到大都把你慣壞了。你跟司恩玩什么不好,要玩離婚!這次司恩出事,就是聽你說辦離婚手續,在路上出的車禍!
母親也埋怨,嬈兒。你到哪再去找這么好的丈夫啊。
溫嬈一直沉默不語。司恩也是。
兩人凜冽的眼神間宣泄著彼此才知道的秘密才知道的內情,但是沒有一個人可以說出來。因為利益,因為尊嚴,完全沒有感情的孑然對立。
溫嬈重新回到家中的時候,蜷縮在木質的地板上無可休止地哭了。哭聲驚天動地。她想。溫嬈,多哭一點。哭到你心臟病發,就這樣死去,了無牽掛。
可是,到很久很久她都沒有發病。她甚至懷疑,是否,她根本對司恩已經沒有感情,所以才不會至于那么悲痛。一定是的,否則,她不會在那個深夜。把一大疊錢交給一個陌生男人冷漠地說,這些錢給你,我要相片上那個男人終生受苦,生不如死。
她亦無法入睡,便長久地躺在浴缸里,直到水變到冰冷變到惡臭她也沒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