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權一詞來自英語“copyright”,《布萊克法律英語詞典》對其的解釋為“The right of literary property as recognized and sanctioned by positive law”。本文所談論的國際性版權公約主要指1886年在瑞土伯爾尼締結的《保護文學藝術作品伯爾尼公約》(下文簡稱為《伯爾尼約公約)》、1952年締結1971年修訂的《世界版權公約》和WTO的附件lC《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議》(下文簡稱為《TRIPS協議》)。因TRIPS協議完全吸收了《伯爾尼公約》的內容,所以主要集中在對《伯爾尼公約》和《世界版權公約》的比較上。
一、《伯爾尼公約》與《世界版權公約》中著作權的比較
1.兩個公約的法律淵源不同
《伯爾尼公約》在法國的倡議下簽訂,從它誕生之日起,就打上了深深的大陸法系烙印?!妒澜绨鏅喙s》則是出于把美國及泛美版權公約中的一批國家納入世界性國際版權保護范圍的目的而妥協的產物,因此它帶有英美法系的深深印痕。當然《伯爾尼公約》與《世界版權公約》這種區別僅是表面的,然而正是這種表面的法源區別卻進一步造成了其權利性質、權力客體范圍和權力內容的巨大差異。
2.兩個公約權力性質的差異
淵源于大陸法系的《伯爾尼公約》將“人格價值觀”作為著作權立法的哲學基礎。他們將著作權利賦予天賦人權的思想,確立了以保護作者精神權利為中心的著作權觀念。1789年法國《人權宣言》宣稱“自由交流思想和意見是最珍貴的人權之一,因此所有公民除在法律規定的情況下對濫用自由應負責外,都可以自由地發表言論、寫作和出版”。這一宣言將著作權提高到了基本“人權”的核心。后來德國康德等人進一步認為從某種程度上講個人的作品是個人人格的延伸和反映,因此他們創制了“作者權”(author’s right)的用語,以與英美法系的“版權”(copyright)相區別。
植根于普通法系的《世界版權公約》卻將著作權法構筑于其“財產價值觀”的基礎之上,他們奉行“商業著作權”學說,認為著作權的實質是為商業目的而復制作品的權利。因此其著作權最初的保護內容為作品的印制權和重印權,著作權的存在依賴其物質形式的存在,其價值表現為一定數量的可能移予他人的財產。1710年葉安娜法令的頒布強化了這一觀念。該法令的主要目的在于保護現代文化傳播功能的充分實現,鼓勵人們對生產精神產品和興辦出版業進行投資。
3.兩個公約權力主體范圍的區別
由于《伯爾尼公約》與《世界版權公約》的法源及其對權力性質的界定不同,這兩個公約所規定的權力主體的范圍就不盡相同。《伯爾尼公約》第1條規定:“履行本公約的國家,為保護作者就其文學藝術作品享有的權利而結成聯盟?!闭麄€公約都未給“作者”的含義進行界定。但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的專家和很多國家的版權法學家對該概念進行了法理學上的解釋,即只有直接從事創造活動的自然人才可被視為作者。由此可見《伯爾尼公約》對版權主體范圍的界定十分簡單明確。《世界版權公約》也在其第1條中把“作者及其他版權所有者”列為權利主體,其權利主體比《伯爾尼公約》多出了一部分人(如法人、雇傭人和職務人)。美國版權法甚至認為在雇傭狀態下,直接從事創作的人不是作者,而雇主(可以為自然人,也可為法人)反應被看作是作者。為了避免在給“作者”概念下定義時產生沖突,德國、日本和英國等國都在自己的版權法中幾乎都有一條相同的法律條文:在無相反證據的情況下,在作品上署名之人應被視為作者。
4.兩個公約所保護的權利客體與保護內容不同
由于《伯爾尼公約》既承認作者的精神權又承認作者的財產權,而《世界版權公約》卻只保護作者的財產權,因此二者的權力客體與保護內容不盡一致?!恫疇柲峁s》第2條對作為其保護內容的文學作品作了意義上的界定,并進而用“諸如……”的語言列舉出了該公約所保護的各項作品。《世界版權公約》所舉出的受保護的作品明顯少得多,雖然它沒有采用“列舉”的方式,但是在其指出的保護作品中“包括”:文學作品、音樂作品、戲劇作品、電影作品、繪畫作品,雕刻作品和雕塑作品,從而給出了一個較明確的范圍。
《伯爾尼公約》中保護的權利客體分為兩種類型:一類為經濟權利,另一類為精神權利。其中列為各成員國必須授予的經濟權利共有8項:即翻譯權、復制權、公演權、廣播權、朗誦權、改編權、錄制權和制版權,其精神權利即“署名權”與“修改權”。其所保護的權利客體共10類?!妒澜绨鏅喙s》僅對經濟權利作出保護。在其締結之初,僅在其第1條中要求成員國提供“充分、有效的保護”,在1971年修訂文本的第4條第⑵款中才進一步較明確的提出:第1條所說的權利,包括為保證作者的經濟利益所必需的基本權利。然后以“列舉式”進行說明,由此可從該公約第4條第⑴款和第5條第⑴款推出其所保護的經濟權利至少應包括復制權、表演權、廣播權、演譯權、翻譯權和改編權等)。兩個公約的權利客體和保護內容上有較大差別,《世界版權公約》的權利客體和保護內容都明顯地低于《伯爾尼公約》的保護水平。
5.保護原則上的差別
兩個公約為了在實踐中得到較好的貫徹和施行都在其內容中作出了一些原則性的規定??傮w上看《伯爾尼公約》與《世界版權公約》都采用了國民待遇原則和版權獨立原則。《伯爾尼公約》還采用了自動保護原則,《世界版權公約》卻采用了非自動保護原則。
《伯爾尼公約》在其第5條第(2)款中規定:享有及行使依國民待遇所提供的有關權利時,不需履行任何手續。這就是自動保護原則。按照這一原則,公約成員國國民及其在成員國有長期居住地的其他人,在作品創作完成時即自動享有版權;非成員國國民又在成員國無長期居所者,其作品首先在成員國出版時即享有版權。美國及大多數泛美版權公約的成員國最初不愿意參加《伯爾尼公約》而另起爐灶的原因之一正是這些國家不愿實行版權的自動保護。
《世界版權公約》采用“非自動保護”的原則。但打上了妥協的烙?。杭礇]有要求以登記、交費或其它程序作為獲得版權的前提,而是要求在首次出版作品的每一份復制品上標上版權標記“⑥”版權人名稱和出版年份三項內容。
6.兩大公約的效力不一樣
作為《伯爾尼公約》管理者的世界知識產權組織認為《伯爾尼公約》的效力優于《世界版權公約》。在不發生沖突時,則這兩個版權公約均可適用,一旦二者發生沖突,《伯爾尼公約》優先適用。由于《伯爾尼公約》的保護水平較高且具有眾多的保留條款,因此大多數國家都愿意積極加入《伯爾尼公約》,該公約的經常性修改適應了新的情況和時代發展的需要。目前《世界版權公約》在版權國際保護中的作用日益下降,無論是管理該公約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還是該公約的絕大多數締約國都沒有提出進一步修改該公約的要求,這導致了該公約適用性的下降。
另外在國際版權保護中發揮著重要作用的《TRIPS協議》明確對當今知識產權的國際性公約的適用情況作了不同處理?!恫疇柲峁s》成為《TRIPS協議》肯定并要求全體成員必須遵守執行的國際公約。TRIPS協議中明確提到不要求全體成員遵守并執行的公約就有《世界版權公約》。這從側面反映了國際上《伯爾尼公約》的適用范圍和效力都比《世界版權公約》大。
二、著作權的發展趨勢
1.保護客體和權利內容的極度擴張
只要我們對1710年安娜法令——世界上第一部近代意義上的版權法到現代世界各國的版權法和國際性的版權公約的發展軌跡作一歷史考察,就會發現版權走過的是一個逐漸擴張的歷程。
1710年的安娜法令在其序言中指出其目的是為了防止印刷者不經作者同意而擅自印刷、翻印或出版作者的作品,以鼓勵有學問有知識的人編輯或寫作有益的作品??梢姰敃r主要保護的是復制權。1886年簽訂的保護版權的重要國際條約《伯爾尼公約》在1928年、1948年和1971年進行過三次重大的修改,從而形成了1928年的羅馬文本、1948年的布魯塞文本和1971年的巴黎文本。布魯塞爾文本與羅馬文本相比,在保護對象上增加了“電影作品”與“實用藝術品”,并且把“追續權”作為“不選擇保護的權利”列入第4條第(3)款中。巴黎文本與布魯塞爾文本、羅馬文本相比重要的變化是,明確了電影作品本身享有的版權,明確了復制權與朗誦權是版權經濟權利中的重要內容。烏拉圭回合談判后簽訂的《TRIPS協議》則比《伯爾尼公約》更進了一步,將計算機程序和有獨創性的數據庫列為保護內容,并將出租權作為一種保護權利。在最新的《WIPO版權條約》中明確了發行權作為一項獨立的權利,增加了問題的傳輸權、譯為向公眾傳播的權利、技術保護權和權利標示權。
我們有理由預測并相信,隨著e時代的進一步發展,越來越多的新的保護客體和權利內容將會不斷涌現,這將進一步豐富著作權人的權能,從而使知識產權的國際保護變得更加復雜,因此也就更需要提高版權的保護水平。
2.保護手段和方法將更加多樣化
隨著版權的保護客體和權利內容的極度擴張,而且面臨著高科技挑戰,對版權的保護手段和方法呈現出多樣化發展的趨勢。保護方法上很多國家提出對版權全方位的“立體保護”,即用立法的、司法的、行政的、社會保障體系的及當事人自已的力量相互協調而形成對版權的全方位保護,主張對盜版和假冒等侵犯版權的行為進行綜合治理。而司法保護是這一保護體系中最重要和關鍵的一個環節。在保護手段上,可用經濟的、民事的、刑事的或行政的手段對著作權人的合法利益進行保護。對知識產權的刑事保護日益成為國際社會關注的焦點。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隨著著作權權利內容和權利客體的范圍日益變得廣泛而知識產權的保護水平日益提高,世界的版權保護手段和方法將會呈現出多樣化發展的趨勢。
3.著作權合理使用制度的限制
在特定條件下,法律允許他人自由使用著作權作品而不必征得著作權人的同意,也不必向著作權人支付任何形式報酬的情形,在著權法領域被稱之為合理使用。合理使用作為一種對著作權權能限制的制度,得到現代各國著作權法的普通認可。因此《伯爾尼公約》和《世界版權公約》都規定了合理使用制度。
理論上界定合理使用的標準卻很難,各國對合理使用的立法表述十分模糊混淆,這就導致了司法上判斷合理使用行為的混亂。而且傳播技術領域的革命使我們從“印刷版權”時期發展到了“電子版權”時期。這一發展不僅大大豐富了著作權的內容,而且必然相應帶來對其合理使用的限制?!半娮影鏅唷备淖兞藗鹘y著作權的“版權即出版之權”概念,擺脫了狹隘版權的束縛。出租權的出現對著作權限制原則進行了反限制,從而縮小了合理使用的范圍。若干西方國家征收復制版稅與錄制版稅的行為進一步對合理使用制度產生了巨大的沖擊。伴隨著限制合理使用制度的國際潮流,《伯爾尼公約》對合理使用作了一總的限定:即“必須符合公平慣例”。如在其議定書中,為個人使用目的而借助現代化設備復制享有版權的作品,圖書館、檔案館及教育單位的一些復制活動(例如復制計算機程序、數據庫等),均不再被視為合理使用。
三、余論
著作權的保護已成為國際社會的共識,我國先后加入了《伯爾尼公約》、《世界版權公約》和《TRIPS協議》,而且制定了自己的著作權法。國際公約的加人和著作權法的制定為我國打擊盜版和假冒偽劣提供了法律依據。但由于我國對著作權的保護起步較晚,因此,我們必須從國際性版權公約和各國先進的著作權立法中吸收營養,從而提高我國的版權保護水平,同時我們必須把握住國際上著作權的發展趨勢,以便適時調整我國的著作權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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