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沿那條水果街,馬莉撐著深藍(lán)色太陽傘來回走了兩趟。水果攤位擺滿熟透的芒果、荔枝。她挺愛吃芒果,此時卻無心駐足購買,只是從攤位前匆匆而過。她正想辦法,盤算如何甩掉身后的“尾巴”。接連三天,她發(fā)現(xiàn)背后老有兩個陌生男人跟蹤她,一個高瘦,一個矮胖。
她一回頭,身后的“尾巴”就消失了。進(jìn)入她視野的是穿行的車輛、走動的人群。馬莉猜想身后的尾巴指不定是王朗請來的私家偵探。她和王朗正鬧離婚,冷戰(zhàn)了差不多個把月,已經(jīng)鬧到分床而居。王朗提出離婚,她不同意。或許王朗是想抓住點她的小把柄,好讓她順理成章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字。
馬莉沒料到她和王朗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來深圳七八年,她和王朗同心打拼,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兩年前他們開了家電子廠。在她看來,廠子經(jīng)營得還算不錯。他們購了房,買了車。日子剛剛熬出頭好過一點,可她發(fā)現(xiàn),王朗似乎在外頭有了別的女人。兩三個月前,每次王朗在家里打電話,總是避開她,講話也是支支吾吾,生怕她聽見。后來她偷看過王朗的手機(jī),里頭就有好些條“曖昧”短信。
拐了好幾道彎,甩脫身后的“尾巴”,馬莉去了趟婦幼保健院。做完尿檢,拿到檢測結(jié)果,婦科診室那位長了老年斑的醫(yī)生交代她一周后再來做B超檢查。
隨后她躲進(jìn)洗手間,任由眼淚在臉上橫流。那一刻,她回憶起過去,想起王朗在大學(xué)校園里追求她的那個夏天,想起他們攜手走來或好或壞的日子。盡管起初日子過得緊巴,但他們相親相愛,心總是想到一起,力氣也總是使到一塊。懷疑王朗有了外遇,她跟他大鬧了一場。于是,就有了冷戰(zhàn)的開始……想到王朗在那個夏天許諾“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對比現(xiàn)在的景況,她很是感傷。她甚至絕望地想,離婚算了。橫下心,她準(zhǔn)備夜里回家跟王朗攤牌,簽字離婚。
心一發(fā)橫后,馬莉好受了些。她從提包里取出面巾紙,整張臉揩了兩遍,又照鏡子,哭過后,她那眼睛些微有些發(fā)紅,像是給蚊蟲咬過。
離開醫(yī)院她獨自去了就近的咖啡館。
默坐在鄰街的卡座,透過玻璃,馬莉的目光漂移在來來往往的路人身上。那些手牽手走在路上的小年青,總令她想起她和王朗的過去。剛戀愛那會兒,王朗就請她到咖啡館喝過咖啡。她記得當(dāng)時她點了卡布奇諾,又要了一份草莓冰山。可王朗什么也沒點,單要了一杯檸檬茶。他說,我不喜歡喝咖啡。她知道,檸檬茶是免費的,王朗是圖省錢。為了維護(hù)王朗的體面、尊嚴(yán),她沒有捅穿那層紙。這件事一直埋在馬莉心底,她比誰都清楚,王朗是真心愛她,而且王朗不像當(dāng)時校園里其他男生,現(xiàn)實得很,比較起來王朗為人低調(diào),不張揚,甚至還有那么一點現(xiàn)代人彌足珍貴的小單純。
捏緊銀色羹匙,馬莉攪動擺面前冒熱氣的咖啡,卻不喝。她正想另一件事。
自從懷疑王朗有外遇,她專門找了家私家偵探社,跟蹤王朗。偵探社拍了許多王朗和那女孩約會的照片,要么在飯館,要么在咖啡廳,或者在茶莊。當(dāng)中有十多張照片就是在咖啡館,照片里王朗和那女孩迎面而坐,咖啡桌上堆滿點心、果盤,堆成山的食物兩人根本吃不完。翻看那些照片,馬莉就明白王朗并不是真心喜歡那女孩,愛一個人并不需要炫耀,而應(yīng)該是像他們曾經(jīng)那樣,一杯卡布奇諾,一份草莓冰山,一杯檸檬茶,就知道彼此的真心。
回憶過往的那些瞬間,動搖了馬莉已經(jīng)做好的決定,她又不想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字了。她還愛王朗,且愛得不淺。她覺得應(yīng)該改變策略,不能一哭二鬧三上吊,得平靜下來,當(dāng)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接下來馬莉真就那么做了。
跟王朗同在一個屋檐下,他倆客氣得有些陌生。她瞧出了王朗的別扭,她自己也覺得別扭。她根本就不是那種息事寧人的人,過去她對王朗是有一說一,但也難免有點孩子氣,為一點小事鬧得上綱上線。現(xiàn)在她卻為了愛委屈自己遷就對方。這在她和王朗的婚姻生活中,是不曾有過的事。突然馬莉意識到,王朗整個人變了,過去都是王朗妥協(xié)、退讓,博取她的歡心。
那幾天馬莉迷戀上了運動,完全是自虐式的。跑步、打羽毛球、跳繩……像是跟她自己較勁,連著兩三天馬莉上躥下跳。累趴了,實在動彈不得,她才歇住手腳,橫躺在健身會所、羽毛球館、家里客廳地板上,她像條寵物犬,吐著舌頭不停呵粗氣。
很多閑在客廳的時間,馬莉不跟王朗講話,總是一個人默默無語。或是黃昏時,她站在陽臺的花盤邊,望著西沉下去的夕陽發(fā)呆。
馬莉的反常令王朗倍感不安。依他對馬莉的了解,馬莉并不愛運動。相反,她更好靜。他們從戀愛到結(jié)婚有些年了,過去王朗從未見過馬莉這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他想可能是離婚的事鬧的。
王朗在心里責(zé)備起自己,不該如此對待馬莉,好歹他們在一起這么多年,愛情都化為了親情。有時他甚至覺得,孩子氣的馬莉就是他女兒,需要他疼愛、呵護(hù)。
待冷靜下來,王朗并不想真離婚,只是偶爾有那么一次兩次,他受不了馬莉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吵大鬧。跟二十出頭的女孩唐果在一起,他輕松許多,還能找到回到過去青春的感覺,清新,陽光。工廠經(jīng)營那一塊,王朗遇到麻煩,馬莉并不知情。金融危機(jī)爆發(fā)后,訂單少了,廠子效益也在下滑,這一切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工人的工資拖欠著,原料的貨款拖欠著……正在這焦頭爛額的當(dāng)口,馬莉火上加油,懷疑他搞外遇。所有的一切促成了王朗心中的火山爆發(fā),沖動地提出了離婚。而他提出離婚,還有另外一個不為人知的原因。他強(qiáng)忍著疼,將那原因深埋在了心底。
天暗下來,廳里的燈未打開,客廳也隨著外面的天空暗下來。
王朗和馬莉面對面坐在昏暗里。
王朗說,馬莉,你咋了?
馬莉不做聲。
王朗說,我曉得你還在生我的氣,為唐果打電話、發(fā)短信的事。我跟她真不是你想的那樣,若你不放心,往后我再不跟她聯(lián)系!
馬莉說,不是為那事!
馬莉又賭氣說,你干什么,我管不著!
王朗說,那是為啥事?
馬莉說,我不想說,你也別問了!
王朗陷入長久的沉默。天完全黑了。黑夜將客廳里的王朗和馬莉吞噬。瞬間,深圳夜間的燈火點燃,城市亮了起來。
沖涼后馬莉躲進(jìn)臥房,將門反鎖。她還在矛盾,不是為離婚的事,而是為肚子里的孩子。本來她是想不要孩子,但想來想去,她又矛盾起來,覺得應(yīng)該把孩子生下來,孩子是無辜的。醫(yī)生告訴她,等到懷孕四十天,就可以做B超檢查,看胎兒是否正常。
她開始為這三天來的劇烈運動后悔。起先她想跑一跑步,跳一跳繩,把孩子流了算了。眼望窗外的燈火,她撫摩起小腹,一陣暖意流遍全身。之后她想起老公王朗的外遇,心似乎又被擱在冰片上,一陣冰涼。
她患得患失地站起身,來回在房間走。眼淚又把臉打濕了。她從抽屜找出紙和筆,做了兩個紙坨,一個是“做”,一個是“不做”。她決定抓鬮,讓老天爺決定做不做人流手術(shù)。第一次,她抓了“做”。她又給自己留退路,想共抓三次來決定。抓第二次是“不做”。在抓第三次時,她并沒有打開紙坨。她自己拿了主意,若是胎兒正常,就生下來。
馬莉想好了,等做完B超檢查再告訴王朗,她懷孕的事。走出臥房,她聽到王朗的手機(jī)響個不停,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地響。王朗背靠皮沙發(fā),瞇著眼,并不伸手拿手機(jī)接聽。馬莉猜電話可能是唐果打來的,內(nèi)心的憤怒又膨脹起來,她橫了王朗一眼說,電話響半天了,你不接,是小狐貍打來的吧!王朗并不理她,站起身拍拍起皺的衣褲,揀起手機(jī)去了陽臺,拉緊了陽臺的拉縮門。
王朗的背影正對馬莉。
他們講話聲音極細(xì),馬莉能聽到細(xì)微的聲音,但聽不清具體談話的內(nèi)容。眼望燈下王朗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馬莉的眼淚水再次涌出來,她又跑回臥房,將自己鎖進(jìn)黑暗里。
臨去醫(yī)院做B超檢查的前夜,馬莉久不能入睡,好不容易睡過去,她又做了好些夢:一條蟒蛇闖進(jìn)了她的夢里,腕口粗的蟒蛇吐著信子迎向她遛過來。馬莉并不害怕。她站在陽光下,大喊不遠(yuǎn)處的王朗,卻發(fā)不出聲音。蟒蛇遛近她,從她身旁經(jīng)過,細(xì)瞅她幾眼就遛走了。隨后陽光消失了,她置身于彌漫的大霧中,王朗也消失在了濃霧里。她急得大哭……在夢里她哭醒過來,之后就再也沒睡著。
新一天的太陽升起來,馬莉呵著哈欠爬起床,不停地拿手掩住打哈欠的嘴巴。刷牙洗臉,化完淡妝,拎起包她出門去醫(yī)院。她有些緊張,擔(dān)心肚子里的孩子不正常。之前她喝過減肥茶,好像還吃過感冒藥。因為過度緊張,她不記得是不是真吃過感冒藥。檢查時醫(yī)生告訴她,胎兒發(fā)育一切正常。那一刻,她流下了幸福的淚。她想盡快把消息告訴王朗,調(diào)出王朗的電話號碼,她又沒摁撥通鍵。她賭氣似的改了主意,想再瞞下那個她又愛又恨的老公。
走到公交站臺,馬莉伸手招的士,一輛銀灰色面包車橫在她面前。車門哐當(dāng)一聲打開,待反應(yīng)過來,她已被兩個陌生男人挾持上車。一把匕首別在了她的腰間,刀片比冰塊還冷。落座后,矮胖男人將匕首移到馬莉白皙的脖子上,說,別動,不然老子不客氣!邊說他邊從車座底摸出一團(tuán)邋遢滿是油污的布,堵住了馬莉的嘴巴,又掏出頭套,罩住馬莉的腦殼。她的頭淹沒在布套里,眼前倏地黑了。
馬莉駭?shù)脺喩泶蚨丁?/p>
面包車一路顛簸,馬莉頭腦空白了好一陣,才慢慢清晰起來。她回憶近段時間,到底得罪了誰?尋不出答案。她可以肯定的是,前些天跟蹤她的兩個陌生男人,不是私家偵探社派來的。她想講話,問那兩人是不是弄錯了,綁錯了人,可她講話的聲音只有她自己能聽見。那團(tuán)布牢牢地塞住了她的嘴,一想到警匪片里的綁架人質(zhì)事件,她感覺天都塌了。
高瘦男人正跟電話那邊的人通話,約定目的地。之后他們安靜下來,一會馬莉聞到刺鼻的煙味,嗆得她直咳嗽。她在心里默數(shù)數(shù)字,好使自己鎮(zhèn)定。面包車接連又是一陣顛簸,她整個身體快飛起來,小腹一陣疼。
下車時,他們摘掉了馬莉的頭罩。久不見光,馬莉頭頂?shù)年柟庾兂闪死痰盟劬ι础J嗝脒^去,馬莉的視力才恢復(fù)正常,根據(jù)周遭環(huán)境判斷,馬莉估計她是在關(guān)外。矮胖男人再次將匕首比到馬莉腰間,說,往前走,你要喊出聲,你的命就沒了!
他們并不知道馬莉肚子里有了孩子。馬莉不敢喊,她怕對方真敢白刀子進(jìn)紅刀子出,那可是一尸兩命。
他們并肩走進(jìn)了四海賓館。
電梯停在六樓,他們拐進(jìn)了605室。房里戴眼鏡的男人坐在床頭吸煙,還請馬莉坐到藤條椅上,客氣地端茶倒水。這幫人并不像電影里綁票的匪徒兇神惡煞,反而客氣得像久未見面的朋友。
眼鏡男撥電話,摁了揚聲器,電話連撥三遍沒人接聽。他變了臉色,罵道,狗日的,你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他又對馬莉說,若不是你老公躲我,不還我那筆貨款,我也不會綁你!他從馬莉提包里尋出手機(jī),用那手機(jī)撥打王朗的電話。很快,電話通了。
眼鏡男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狗日的王朗,你終于肯接電話了,你掰手指頭算算,那50萬貨款你欠我?guī)讉€月了!
王朗說,你是哪位?
眼鏡男說,你老婆在我手上,王朗你趕緊拿錢來贖人!說完他把電話挪到馬莉嘴邊。馬莉連喊了三聲“王朗”的名字。
立馬那邊王朗聲音就變了,帶了哀求的語氣。他說,劉總,錢我肯定會還你,千萬別動我老婆!
眼鏡男說,拿到錢你再聯(lián)系我,隨時等你!他又補(bǔ)充說,王朗你可別報警,否則你老婆……他沒再講后話。
明白了怎么回事,馬莉放松了些,并不像之前那般緊張。她沒想到,自家工廠欠了這么大一筆款。
隔一兩個鐘頭,王朗就打電話過來,要求聽馬莉的聲音,他怕那幫人撕票。每次馬莉接電話都說,我沒事!其實她很想告訴王朗,他們有了孩子,可她沒講出口,她怕王朗更擔(dān)心她的安危。
房間電視開著,三個男人并不看電視,也不講話,只是埋頭默默吸煙。
馬莉偷瞟戴眼鏡的男人,從他臉上發(fā)現(xiàn)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倦意。這種倦意近幾個月她時常在老公王朗身上感覺到。她想,也許這是他們這些小老板共有的。馬莉還是弄不明白,王朗為什么不告訴她工廠經(jīng)營出了問題。每次看電視,新聞里講很多小企業(yè)要在這次金融風(fēng)暴中被重新洗牌,她就問王朗,我們廠現(xiàn)在怎么樣?王朗總是說,挺好,挺好的我們!
夜里王朗又打來電話,講第二天就拿錢贖人。
馬莉的心踏實了。明知那幫人不會冒犯她,這一夜她卻睡不好,她想了好些在深圳的事。那時她和王朗過窮日子,經(jīng)常一起擠公交車,下班后一起做晚飯,吃了夜飯還出去散步,談心。可現(xiàn)在,雖然日子是好過了,可她和王朗溝通卻越來越少,講話也聊不到一塊……她想起那時在廣告公司工作,只要加班就到深更半夜,王朗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家,經(jīng)常半夜到公司接她;還有刮臺風(fēng)或是落暴雨,王朗常給她送傘,自己卻淋成落湯雞……想起這些事,馬莉嘴角揚起來,臉上有了笑容。
第二天中午不到,王朗就拿錢將馬莉贖了回去。回關(guān)內(nèi)的路上,他們眼睛盯著前方的路,很久沒講話。王朗只是捏緊馬莉的手,不肯松開。
馬莉說,王朗,工廠出了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訴我?
王朗說,你性子急,我怕你擔(dān)心!
馬莉說,那你干嘛要跟我離婚?
王朗沉默。
加重語氣馬莉又說,那你干嘛要跟我離婚?!
王朗說,我擔(dān)心工廠垮了,到時一無所有。馬莉,我們離了婚,至少我可以留套房子給你,我不想你再跟著我吃苦!
馬莉說,我們不是一無所有,我懷孕了!
王朗說,真的?!
馬莉說,真的!
王朗激動得眼睛濕了,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望著窗外成排的榕樹,馬莉說,我想回我們以前租房的城中村看看!不久他們把車開到崗夏村,泊好車,他們在村子里走了一遍。一切都還是那么熟悉,親嘴樓,逼仄的過道,嘈雜的環(huán)境……他們站在崗夏村的牌坊前,暖風(fēng)吹在他們臉上、身上。終于馬莉明白過來,她錯怪了老公,王朗還是跟從前一樣愛她,只是愛得更為深沉。
馬莉拉緊王朗的手。她說,我們先把房子和車賣了,把欠的賬還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馬莉又說,以后有什么事,你都不準(zhǔn)瞞我,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馬莉并沒有提唐果的事,王朗也就沒再解釋。接下來兩天,馬莉間歇性下體流血。她去醫(yī)院檢查,隱隱有些不安。那位做B超檢查的醫(yī)生告訴她,胎兒出了問題,最好流掉。
醫(yī)生說,這幾天你是不是做過劇烈運動?
馬莉說,沒!
醫(yī)生說,那有沒有發(fā)生其它事?
馬莉說,就前幾天坐車,車開得快,顛過,還受了點驚嚇!
醫(yī)生說,那你挑個時間,預(yù)約手術(shù)!
馬莉就哭了。出診室她坐在候診椅上,默默地流淚。面前的王朗在她眼里變得模糊不清。
又一天,從婦幼保健院做完人流手術(shù),回家歇不到兩個鐘,馬莉就吩咐王朗去小區(qū)樓下天虹超市買菜,她說她要做飯。王朗說,馬莉,咱倆去吃沙鍋粥,現(xiàn)在你不能沾冷水!
馬莉不做聲,眼淚水卻流出來。
王朗不敢抗命。他去超市買菜,草原烏雞、鴿子肉,還有上海青、生菜。
馬莉燒好飯、煲好湯。他倆默默扒飯,飯菜入口,王朗如同嚼泥。他想馬莉應(yīng)該跟他感覺差不多。后來馬莉收拾碗筷,戴好橡皮手套洗碗筷。
廚房里的水嘩啦響。馬莉卻沉默如鐵。
過去洗碗筷、刷鍋都是王朗的事,但現(xiàn)在他不敢去搶著做。廚房燈光昏暗,望著馬莉疲憊、略顯憂傷的背影。王朗想起過去許多美好、歡快的日子,那時他無數(shù)次目睹馬莉的背影:纖瘦、美麗,溢著小幸福。
王朗的心一陣絞痛,跟著他臉上的淚水流成了河。
責(zé) 編:宋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