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地外文明是否存在的問題目前尚無定論,但與其相關的理論探討、實施方案以及由此引發的各種爭議,已成為科學史領域的重要研究課題。
17世紀之前。與其相關的探討主要限于一些哲學家的純思辨性構想。17世紀初望遠鏡發明后,開普勒、伽利略等人基于一系列觀測經驗,對月球的可居住性進行了討論。這場討論延續了整個17世紀,至19世紀還余波未了。到了19世紀末期,關于火星運河和火星生命的爭論,則成了最受關注的科學問題之一。當時的很多天文學家著力于提高自己手中望遠鏡的觀測精度。為的可能只是希望在這場爭論中找到屬于自己的話語權。此種情形曾惹得英國天文學家愛德華·蒙德埋怨說:
“行星研究領域被雜亂無章的業余成果所占領……自1877年以來,最先進的望遠鏡……全部把觀測方向對準了火星,最出色和最有經驗的專業天文學家,也毫不羞愧地把時間全部用于火星研究上。”
20世紀六七十年代,一些科學人士掀起了尋找地外文明的熱潮——搜尋來自地外文明的信息,或是主動向地外文明發送信息。在以往國內的公共話語中,這兩種行動都被視為純粹的科學問題,而且都只具有完全正面的價值。但事實上。這兩種行動在歐美科學界都引發了相當嚴重的爭議。
1960年,美國天文學家弗蘭克·德雷克發起了搜尋地外文明(sETI)的第一個實驗項目——“奧茲瑪”計劃。1年后,第一次SET[會議在美國綠岸舉行。其后,別的SETI項目隨即相繼展開,并一直持續至今。

SETI的上馬動工,和兩項理論樂觀的引導有關。1959年,天文學家科科尼和莫里森發表了文章《尋求星際交流》(如今它已被該領域研究者奉為“經典中的經典”),其中提出了利用無線電搜索銀河系其他文明的構想。稍后,德雷克在美國綠岸舉行的第一次SETI會議上,提出了“德雷克方程”,用于估測銀河系中可能存在地外文明的星球數量。
SETI計劃自開展以來,在科學界引起了廣泛的爭論。與薩根、德雷克以及莫里森等人在此事上的激進與樂觀相比,以物理學家弗蘭克·蒂普勒為代表的另外一些科學家,對此則持審慎的保守態度。
SETI歷經差不多10年,始終一無所獲。20世紀70年代,與SETI相對的另一種試圖接觸地外文明的實踐手段——向地外文明發送信息(METI),或又稱“主動SETI”,開始被提上日程。
METI基于這樣一個猜想:人類之所以還沒有發現外星文明的蹤跡,只是因為它們還沒有發現我們;為了讓其及早發現我們,可以向外太空發射定位無線電信號,告知地外文明人類的存在。到目前為止,較有影響的METI項目共實施了4次,見下表。
METI自實施以來,在科學界也引起了頗多爭議。1974年11月6日,在第一個星際無線電信息通過阿雷西博射電望遠鏡被送往M13球狀星團后。這一年的年度諾貝爾獎獲得者、射電天文學家馬汀·賴爾隨即發表一項反對聲明,警告說“……外太空的任何生物都有可能是充滿惡意而又饑腸轆轆的”,并呼吁頒布國際禁令,專門針對地球上那些妄圖與地外生命建立聯系和向其傳送信號的任何做法。
賴爾的這項聲明,隨后得到了一些科學人士的聲援。他們認為,METI有可能是一項因少數人不計后果的好奇和偏執,而為整個人類帶來滅頂之災的冒險計劃。人類目前并不清楚地外文明是否都是仁慈的——或者說,對地球上的人類而言,即便真的和一個仁慈的地外文明進行了接觸,也不一定會得到嚴肅的回應。在此種情形下,處于宇宙文明等級最低端的人類貿然向外太空發射信號,將會泄露自己在太空中的位置,從而招致那些具有侵略性的文明的攻擊。而且,地球上所發生的歷史一再證明,當相對落后的文明遭遇另外一個先進文明的時候,幾乎毫無例外,結果就是災難。
同樣站在反對METI立場上的以寫科幻而知名的科學家大衛·布林,則頗具想象力地猜測說,人類之所以未能發現任何地外文明的蹤跡(布林將其稱為“大沉默”),有可能是因為一種還不為人類所知曉的危險讓所有其他宇宙文明保持沉默,而人類所實施的METI計劃,無異于宇宙叢林中的自殺式呼喊。在一篇文章中,布林提醒METI的支持者們:
“如果高級地外智慧生命是如此大公無私……然而卻仍然選擇沉默……我們難道不應該考慮以它們為榜樣,選擇和它們一樣的做法?至少稍稍觀望一下?很有可能,它們沉默是因為它們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而物理學家弗蘭克·蒂普勒在發表于英國皇家天文學會雜志上的一篇文章中,歷數了薩根、霍伊爾、德雷克等人類似的書面言論后,很尖銳地指責說,這些對地外文明持擁護態度的科學家,他們抱有的希望地外文明可以充當人類“救世主”的熱情,已經到了帶有“半宗教動機”的地步。
而作為METI必要性的辯護理由,薩特塞夫對布林等人所呼吁的人類只需實施SETI而應禁止進行METI的做法,質問說:“如果自己都不樂意發出聲響,又怎能問心無愧地期望他的宇宙同伴們做出反應?”這就是薩特塞夫著名的SETI悖論。換言之,從宇宙尺度上來考慮的話,如果沒有一個宇宙文明認為有向其他文明發射信號的必要,那么SET[所實施的單向搜索其實毫無意義,它注定將永遠一無所獲。
不過,與此相對的另一種看法則認為,從地球輻射到太空中的無線電波,如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就每天24小時連續運行、擔負著一些國家安全防御任務和作為星際沖撞預警體系的軍方雷達系統,它們所發射出的無線電信號,已經讓地球文明在宇宙中很醒目地暴露了其存在位置,地外智慧生命——如果它們的確存在的話——遲早都會發現這些信號。所以,對人類而言,現在保持沉默為時已晚。
但一些科學人士指出,這種觀點作為支持METI的間接論據,盡管流傳甚廣,但并非如它表面看起來那樣具有說服力。因為,一般而言,軍方雷達信號在幾光年的范圍內就已消散到了星際噪聲水平之下,很難被探測到。相較而言,通過大型射電天文望遠鏡發射的定位傳輸信號就不一樣,它們的傳輸功率比前者強了好多個量級,更容易被捕獲到。
所以,為了避免這些逐漸劃過天區的輻射信號被那些“星際入侵者”探測到,就有必要禁止所有和雷達探測有關的活動——而這種做法毫無疑問是不切合實際的。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講,為了能被一些居住在母恒星附近年輕的Ⅰ型文明探測到地球信號,進行定位信號發射是必要的。(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