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決定打著開車去渥太華姑姑家的幌子“路過”Jason家。
艾米出發的那天,路上有些地方在下雪。越往北開,雪就越大,慢慢的車玻璃被雪水弄得像毛玻璃一樣,什么也看不清。
她不敢再開了,因為看不見路,寸步難行。她只好開到路邊,去找旅館。下高速的時候,要拐一個彎,她拐得太急,車輪突然打滑,差點翻掉。好不容易開到一家motel門口。她pa了車,踩著很深的積雪,提著自己的小旅行箱,狼狽地逃進那家motel。
晚上,她一個人躺在陌生的床上,想到自己就為了見Jason一面,吃這么大的苦,受這么大的罪,而且還不知道到了那里受不受歡迎,忍不住哭了起來。哭辛苦了,才慢慢睡去。
第二天下午三點多鐘,艾米終于開到了Jason家門前,她腰酸背疼,一路的緊張使她神經幾乎處于崩潰狀態。
艾米以為這次去Jason家可以與他再續前緣,但是讓她失望的是Jason的態度似乎很堅決,除了帶她吃,玩之外,什么也沒有發生。
之后Jason就說get lost就get lost了。他在2002年初去了D州,一去就沒了蹤影,他沒留電話給艾米,也沒告訴她地址。
現在艾米也不覺得難受了,只是覺得生活沒什么意思,自己對生活沒什么熱望。對她來說。生活就是生而活之,生下來了,就活下去。That’s it。
轉眼到了十月底,有一天,艾米回家的時候,看見門外樓梯上坐著一個人,她正在納悶是誰家的老土親戚,怎么坐在交通要道上,就聽那人說:“總算把你給等回來了,快餓死了。”
她定睛一看,原來是小昆,頭發長長的,人也很疲乏的樣子。他身邊放著個旅行袋,身后走廊上還有個旅行箱。他對艾米說:“走投無路了,投奔你來了,先行行好,給口水喝吧。”
艾米把他讓進屋里,問他:“怎么回事?好像很潦倒一樣。”
“不是好像,是真的潦倒了。”原來他父親在國內因貪污受賄被抓起來了,已經關了一段時間。他姑姑帶信給他,說如果能把貪污受賄的贓款陪出來,可以免他父親一死。他就把所有的東西都變賣了,把錢匯了回去。
艾米很同情小昆,說:“你別急,我可以養活你。這里吃的東西不貴,我的獎學金足夠我們兩個人活了。”
艾米住的是個一室一廳,她住在臥室里,小昆就在艾米客廳住下了。
小昆在一家餐廳打工,很受氣,一下是炸雞翅膀的時候被滾油燙了手,一下又在切肉的時候把自己的手喂到切肉機里去了,切菜切到手指的事情經常發生,差不多每天回來都有新的傷痕。
艾米為他清洗包扎,總是忍不住流淚,想小昆也是堂堂的J大法律系高才生,以前也是吃香的,喝辣的,開寶馬,住洋房的,現在落到這步田地。
小昆總是嘻嘻地笑,說:“就是為了看你流這幾滴淚才受這個傷的,來,抱我一下,切多少刀也值。”艾米就松松地抱他一下,他說:“嗯,你心里還是疼我的,你只是還惦記著你那個Jason,什么時候你忘了他了,我就熬到頭了。”
有一天小昆告訴艾米Jason回到c大了,艾米欣喜若狂。但是Jason回來快半年了,都沒來跟她聯系,說明他是徹底地把她摒棄到他生活之外去了。
不久后小昆跟艾米辭行,說要離開。那天小昆喝了很多酒,說:“我這是借著酒勁,仗著酒膽,說你兩句,這些年來,我在你面前可以說是奴顏婢膝,總是想討你歡心,不敢說你,怕說了你會不高興,徹底把你失去了。現在我也沒什么怕的了,就說你兩句,行不行?”
艾米猛點頭,把酒瓶從他面前拿走了。
小昆莊嚴肅穆地說:“艾米啊,我覺得你到目前為止,還沒弄懂愛的真諦。你愛一個人,就是要得到他,要他愛你。你總是伸著手,問他:“你的愛呢?拿來我看,拿來我看。”他給你了,你就在掌心撥拉兩下,不滿足地說,‘就這些?就這么一點?還有呢?你都給別人了?’或者就手一翻,扔地上了,說: ‘這哪是愛?我要的愛不是這樣的。’
你從來沒有想過’我給了他多少愛?’, ‘我這樣愛,他喜歡不喜歡?’你心里愛他,想他,在乎他,但是你沒行動。你不為他著想,你不站在他的角度想問題,你不設身處地想想他的心情,他的需要,他的苦衷。
他從收審站出來,你非但不安慰他,還老是逼他,他當然只能逃跑。現在你知道他有了一個ABC,你還到他面前晃來晃去,你這樣就搞得他左右為難,不能好好愛那個ABC。他跟你有那個約定,不會比你先結婚。但他是個男人,這樣禁著熬著,不難受得要死?你要真的愛他,我勸你自己找個人,好好過日子,也好讓他找個女人,過過正常人的生活。“
夜晚,艾米躺在床上,越想越覺得小昆的話很對。不管Jason有沒有ABC,他肯定是不愛她了,因為他回c城半年了,都沒來找她。說明他已經move on了,那么也許他最希望的就是她也能move on。
為了成全Jason,之后的日子艾米走馬燈似的換男朋友,而且每一個都故意在Jason前晃一晃,她希望Jason相信自己已經開始新生活了。希望Jason也能夠輕松的追求自己的幸福。
在這種互相折磨中,Jason決定回國了。
艾米去送機,Jason看著她,沒說話,她知道他是不會跟她聯系的了,傷心地說:“我知道你走了就不會跟我聯系了,這一次,我是再也——找不到你了——”說著,就忍不住流下淚來。
“艾米,”Jason輕聲叫,“別這樣,艾米,我——,別哭了,讓人看見笑話,我哪里有說不跟你聯系7都是你自己在那里亂猜,我會跟你聯系的,你不要哭了,聽見沒有?”
“你發誓會跟我聯系——”
“我發誓——”
艾米回到家。將自己與Jason的故事寫到博客上,越來越多的人建議她貼到壇子里去。她不知道Jason會不會答應,又沒辦法聯系上他,正在著急。突然收到Jason一個email,很簡單的幾句,就說他一切都好。
她知道他這只是在履行他的諾言,仿佛在說:你叫我跟你聯系,我就聯系,但我沒什么話跟你說。她學著不生他這種冷漠態度的氣,也學著寫簡簡單單的email。不過她的簡單比繁瑣還繁瑣。她每次先洋洋灑灑地寫一大篇,然后慢慢刪,慢慢刪,把那些有點感情的話都刪掉,再把可能被理解為有點感情的話也刪掉,一直刪到干巴巴了,才發出去,免得把他嚇跑了。她自己寫過一通,雖然沒發給他,也算抒過情了,感覺比完全不寫要好。
她問他:“我可不可以把《十年忽悠》貼到壇子里去?”
他回答說:“你想貼就貼,你不要老是擔心我會說什么,只要你開心就好。你做什么,我都是舉雙手雙腳贊威的,我是你的超級粉絲。”
她不知道他這是不是在賭氣,她也不管了,就貼到壇子里去了。艾米發帖,Jason時不時的也跟帖。在這樣若有若無的聯系中,艾米才知道Jason的ABC女友其實只是張經過PS的她的照片,而Jason也明白了艾米走馬燈似的男朋友都是假的。
感恩節前夕,艾米和Jason約好在多倫多見面。艾米飛到多倫多,在機場取行李的地方看見了Jason,她向他奔過去,但到了跟前,卻又停下了,有點慌亂地把預先想好的臺詞搬了出來:“我——我已經長大了,知道什么是一愛情了,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他搖了搖頭,她心一沉,不過很慶幸自己是先問這句話,而不是先撲到他懷里去,不然就難堪死了。她不甘心地問:“你不想——重新開始?”
他又搖了搖頭,這次她看清了,確定了,知道不是自己眼花,也不是他耳聾,她很傷心,簡直有點氣憤了,被他忽悠到這里來,得到的卻是這個結果。她忍不住問: “為什么你不愿意——重新開始?”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一定要問個理由嗎?”
“你——?”她說不出話,只覺得淚水涌了上來,真是悔之莫及,不知道自己怎么會這么自作多情:“我——還是回美國去吧。”
“剛才還說自己長大了,轉眼就在大庭廣眾之下哭起來了。你把我大老遠的忽悠回來了,自己又跑開?”
“你不愿意重新開始,我還呆這里干什么——”
“從來就沒有結束,為什么要重新開始?”
她愣了一會兒,然后揚起兩個拳頭,對準他就是一頓猛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