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輯/樂妍
被譽為世紀詩人的他已80多歲高齡,余光中笑稱自己是一個“跨世紀的詩人”。
佘光中
祖籍福建永春,生于江蘇南京。1947年入金陵大學外語系(后轉(zhuǎn)入廈門大學)。1949年隨父母遷香港,次年赴臺,就讀于臺灣大學外文系。1953年,與覃子豪、鐘鼎文等共創(chuàng)“藍星”詩社。后赴美進修,獲愛荷華大學藝術碩士學位。返臺后任政大、臺大及香港中文大學教授,現(xiàn)任臺灣中山大學文學院院長。
“小時候/鄉(xiāng)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長大后/鄉(xiāng)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后來啊/鄉(xiāng)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我在外頭/母親在里頭:/而現(xiàn)在/鄉(xiāng)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幾十年前,一首《鄉(xiāng)愁》,讓臺灣詩人余光中為全球華人所熟悉,所喜愛。
《鄉(xiāng)愁》的發(fā)表讓余光中在華人世界中家喻戶曉,他也因此被人們稱為鄉(xiāng)愁詩人。但是余光中生平所作的90。首詩中不止于鄉(xiāng)愁,他所著上百部的作品也不止于詩歌。余光中通曉英文、法文、西班牙文、德文,他的譯著《梵高傳》影響了臺灣文藝界的幾代人。他的散文集《左手的掌紋》也在海峽兩岸贏得了眾多的知音。在高雄,人們甚至把他的詩印在茶杯或者紀念品上。不過文壇的成功并不能代替他對家鄉(xiāng)的眷戀。為解鄉(xiāng)愁,1974年余光中來到了香港中文大學,從此11年“每依北斗望京華”。而介紹余光中毫無例外仍然是從他的作品《鄉(xiāng)愁》開始。
“鄉(xiāng)愁詩人”
1928年,余光中在重陽節(jié)這個充滿詩意的日子出生,他與詩的緣分似乎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的。在那個動蕩的年代,余光中在南京度過了自己的少年時光。22歲那年,余光中隨家人離開大陸遷到臺灣,從此他的心里埋下了思鄉(xiāng)的種子。
他曾寫過這樣一句話:我的血管里頭有一條黃河的支流。余光中說:“我喜歡地理,所以對于中國的河山有很深的認同感,我說黃河就在我們的舊小說里,《七俠五義》里,《三國演義》里,這個《二十四史》翻的時候,里面都是黃河波浪的聲音,長江的聲音,這對我們等于一種胎記了,這是與生俱來的,不可避免的。”
隨著年齡的增長,余光中血液中黃河的澎湃更加洶涌,他的思鄉(xiāng)之苦也越來越濃,越來越烈。1972年,在離開家鄉(xiāng)22年后,余光中長久積蓄的鄉(xiāng)情終于凝結成一首《鄉(xiāng)愁》。
他是在臺北的鄉(xiāng)下寫出的《鄉(xiāng)愁》,當時之所以寫“鄉(xiāng)愁”,很大的原因是那個時候他離開大陸已經(jīng)有20多年,還看不出任何回家的跡象,當時感覺蠻傷心。
20多年的思鄉(xiāng)之情,讓余光中感情噴薄而出,只用了20分鐘的時間就寫出了這首經(jīng)典的詩歌。余光中說:“思鄉(xiāng)的這種感覺在我的心中已經(jīng)醞釀了20年了。有那么深厚的感覺,我只要把架子搭好了,一段段就自然就出來了。”
如今他所有詩中最流行的仍然是這首。1991年,央視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上有人唱《鄉(xiāng)愁》,之后這首詩被收入大陸教科書。這么多年,它被譜成10多種歌曲,目前有十五六種教科書都收錄過這首詩。面對這一現(xiàn)狀,余光中解釋說:“我寫過很多類似題材的詩,其實都不錯,《鄉(xiāng)愁》只是其中之一。之所以這么流行,除了感情上的原因,還因為它的語言非常單純,背一段,四段都能背,好記,而且容易譜曲。”
鄉(xiāng)愁,深沉的情長
余光中說,“我的大學時代,一半在大陸,一半在臺灣完成。離開大陸時,我已經(jīng)20多歲了,那時我的中國意識已經(jīng)很深了。如果當年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的話,當然寫不出像《鄉(xiāng)愁》這類作品,因為對文化的認同,歷史的感覺不夠。而作為一位青年,當時對中國文化藝術等,都已經(jīng)有了清楚的認識。”
在余光中看來,“鄉(xiāng)愁”有不同的層次,像同鄉(xiāng)會之類的鄉(xiāng)愁,是地理上的鄉(xiāng)愁,人之常情。而更高層次的,則包括文化、歷史、習俗的鄉(xiāng)愁,對文化傳承、對歷史背景的認同。“鄉(xiāng)愁可大可小,可以平面,可以立體。不過,文化人的鄉(xiāng)愁,更包括文化的和歷史的。”
寫下《鄉(xiāng)愁》后,余光中又苦苦等了20年才終于得償所愿。1992年他的雙腳第一次踏上故鄉(xiāng)的土地。這一天,他闊別祖國大陸已經(jīng)42年了!
盡管時下經(jīng)常往來于祖國大陸與寶島兩地,余光中的心中卻仍然藏有深深的鄉(xiāng)愁情結。當然,這種鄉(xiāng)愁不再是離愁別緒的鄉(xiāng)愁,而是一種纏綿著思愁與國愁、更深層次的文化、歷史鄉(xiāng)愁。
余光中摯愛中華傳統(tǒng)文化,贊嘆“中國,最美最母親的國度”;他的名言“藍墨水的上游是汨羅江”,廣為流傳于世界華人文壇。
“中國”這二字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是什么樣的概念呢?余光中說:“我心目中的中國是歷史的中國,是古人到現(xiàn)在的中國,是從邊疆一直到中原的中國,包括海島,也是各民族合在一起的一個中國。所以我的感性里面的想象,所謂中國或者中華文化是一個奇大無比的圓,圓周無處可尋,圓心無所不在,這個半徑是什么,半徑就是中文。我希望我能做的就是把這個半徑拉得更長一點,這個圓就可以畫得更大。”
余光中也有自己的擔憂。在臺灣,除老一輩的民眾外,在臺灣長大的青少年,如果沒去過大陸,只能從父母或祖父母口里,聽到以前的種種,他的鄉(xiāng)愁情結就要少些。臺灣是個小島,外來文化沖擊較大,如果他們不讀文言文,自然會與祖國文化漸行漸遠。
“詩壇”最近不是很順
余光中說,自己以后還要寫詩,寫到90歲。對于現(xiàn)在詩這種形式的沒落,余光中認為,現(xiàn)在流行歌曲很盛行,其實歌詞也是一種詩。“沒有歌詞就沒有歌。”他說,從唐朝開始,就有很多詩變成了歌。如《渭城曲》。一個社會只要歌還發(fā)達,就不能說詩沒落了。
余光中認為,現(xiàn)在詩歌被邊緣化,變成了“小眾”的東西,“詩運”不是很暢,“詩歌的黃金時代目前來說沒有可能,或者說還很難指望。現(xiàn)在整個文化界所遇到的問題很多,因為網(wǎng)絡開辟了另外的一個閱讀空間。在網(wǎng)絡上,每個人都可以自由發(fā)表作品,也不需要編輯的取舍等等,你說這個詩歌的標準在哪?”
他說,詩人本身也應該反省一下:為什么接受詩的人不多,自己是不是可以把詩寫得更雅俗共賞一點?如果能夠?qū)懙酶潘坠操p,讓一般讀者更容易接受,那也許能為“詩運”打開一點局面。
“長銷作家”的苦惱
余光中一生從事詩歌、散文、評論、翻譯,自稱為自己寫作的“四度空間”。至今馳騁文壇已逾半個世紀,其文學生涯悠遠、遼闊、深沉,為當代詩壇健將、散文重鎮(zhèn)、著名批評家、優(yōu)秀翻譯家。梁實秋稱譽余光中先生,“左手為文,右手為詩,成就之高一時無兩”。
被譽為世紀詩人的他已82歲高齡,他笑稱自己是一個“跨世紀的詩人”,雖然作品豐碩,但并不是一個很富有的人,卻也不會餓死。因為他不是暢銷作家,但是個長銷作家。也就是說,不會很賣座,但也不會消失。
他透露了自己“幸福的煩惱”,就是因為曾經(jīng)寫了太多的東西,幾乎天天都能收到信件要他同意將其作品收入課本或是選集,簽同意書,“幾無寧日”。“因此我曾寫過一篇文章《我是余光中的秘書》,我請不起秘書,我只好做自己的秘書,我的時間大部分消耗在我做秘書的工作上,因此能真正坐在書桌前好好寫文章和思考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余光中很無奈。
對于以后會不會有新的寫作計劃,余光中很無奈地說:“不可能有計劃了。現(xiàn)在活動多于寫作。許多人邀請我去演講、訪問,以前我都答應去,現(xiàn)在太多了,只能挑一些去。我很想在家里寫點東西,但是接二連三的邀請實在推都推不掉。我的年紀也太大了,所以現(xiàn)在的日子是得過且過。”
面對近年來受困于社會活動過多,無法安心寫作這一情況,他自嘲:“自己現(xiàn)在就好像魯迅說過的空頭作家了。”
希望建立華語文學“諾貝爾獎”
前兩年,曾有一名德國漢學家抨擊中國當代文學沒有思想,缺乏好作品,在國內(nèi)引起軒然大波。提及此事,余光中說,一個真正的作家不是為了讓外國人垂青而寫作,至于說中國沒有散文、沒有什么好的文學,簡直是胡說八道1我覺得中國人要自信一點,不能因為外國人說你不好就不好了。
余光中認為,中國的作家對諾貝爾文學獎也不要那么看重,“它既是幸運之星,又是死亡之吻”。西方有些作家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之后就江郎才盡,最有名的兩個例子——一個是川端康成,一個就是海明威,兩個人都是得了獎之后自殺了。
“不要把諾貝爾文學獎看作世界文學獎,把它當做西方文學獎就比較好一些,因為它主要就是給西方語系的,重心在西方,所以自然會有所偏向。這是中國人很難拿獎的原因。”
余光中認為,華人作家遍布世界各地,應該有我們自己的一個大獎,建立一個我們自己的評獎標準。“大家注意,在全世界只有4億人講英語,而中國光講母語的就有13億人。我們的潛力很大,但一個獎項必須要有公信力。華語文學的評獎有沒有公信力要解決三個條件:一是誰來辦?二是誰得獎?三是誰來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