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女報》:問題是你一幽默你就把生活給看透了,你說是活還是不活呢?
朱德庸:當然是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快樂!因為我一直覺得這個時代是個很令人痛苦的,是個充滿壓力的時代。每個人眼睛一張開其實面臨的都是各種的壓力,我覺得能夠讓我脫離那種壓力的方式就是幽默。我以前在上班的時候非常痛恨上班。但是那個時候我并不知道我為什么那么痛恨上班,我知道我每次上班就很不開心。我就在我桌子的抽屜里面留一張字條,上面畫一張圖,寫著“奴隸你又來了”,貼在我的抽屜里面。所以我每次上班的時候,一打開抽屜就可以看到“奴隸你又來了”的字條,看到那個字條我就會發笑。你抬頭一看四周還不止你一個奴隸,好多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所以我覺得幽默帶給我的是一種力量,它讓你看清楚你身處的是什么環境,你會反思難道我一直要做奴隸嗎?只是說原來的奴隸沒衣服穿,現在的奴隸穿西裝打領帶。

《成都女報》:你看世界可以用很幽默的本質,那看老婆呢,是不是一眼就能看透夫人的本質?然后再生活二十多年?用如此目光犀利如刀的方式來看婚姻嗎?
朱德庸:我認為世界上沒有完美的婚姻,只有真實的婚姻。“真實”的定義就是什么樣的事都會發生!所以我跟我老婆的方式就是這樣:我們跟所有的夫妻是一樣的,該鬧別扭的時候就鬧別扭,該有矛盾的時候就有矛盾。所有夫妻會發生的事情在我們身上都會。但是可能跟別人稍微有一點不一樣的是我跟我太太的婚姻是比較“動物性”的,所謂“動物性”是指符合動物本能的一種。
我覺得當我跟我太太在戀愛的時候,全世界只有我們兩個人是有關系的,換句話說,任何人的意見都不會參與進來,我們只從我們自己作為一個出發點。我常被人問到的就是婚姻如何保鮮。因為大多數人的婚姻都遇到這個保鮮的問題。其實我覺得這個問題一開始就錯了。應該問,你挑愛情的時候如何挑一個新鮮的肉。所以我和我太太相處的方式就是坦誠相待,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秘密。譬如說,我們一起出去,我會跟我太太說剛剛那個女的在看我,我太太就問我說哪一個,我太太看她一眼,就說她是在看你。我問我太太我有這么帥嗎?我太太就說你的某個部分可能吸引了他,但是你另外的部分是有問題的。同樣我跟我太太說有個男的在看你,我會告訴我太太說可能你今天的衣服穿得不錯,你下次再試試看穿這套衣服看有沒有其他男人看你。所以我們之間有一種方式,但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小伎倆的惡斗是沒有的。
《成都女報》:就是說你剛才說過,一直保持一個孩子的心態會讓你快樂,那你覺得一個人需要真正的成熟、懂事起來嗎?你覺得一個人要怎么去區分成熟和小孩心態?
朱德庸:我認為人真的不一定要成熟,不一定要識大體,不一定要顧及所有人的感覺,那些事情都是對別人有利,對自己沒利的。我覺得人的本性是很可貴的一件事情。但是人在成長的過程里面其實都消失了,消失的時候我覺得我們變成了“四不像”,我們既沒有辦法成為小孩,也沒有辦法成為一個很成熟的大人,其實我們都被卡在了中間。于我而言,我盡量不讓自己變得成熟,因為我知道每次我只要一變成熟就是我倒霉的時候,我也不可能說人要永遠待在小孩的狀態,永遠不長大,或者說人難免要倒霉一下。我用的方式就是你要我做大人,可以。在我的條件之下,我允許的時間內,你讓我出來做一下大人,我就出來裝模裝樣,但是做完之后我立刻會跳回我的小孩世界里去。在我的那個世界里面談不上安全,但是卻很舒適。我的狀態就是那樣,老實講做大人太辛苦了,你如果讓我選擇的話,我希望所有人都是小孩。這是一種狀態。
《成都女報》:中國人的傳統觀念中,父親的角色是很嚴肅的,我不知道你在生活當中是怎么扮演嚴父與幽默的角色的?
朱德庸:我們家里沒有爸爸,我們家里就一個媽媽和兩個小孩。所以你說我如何擔任爸爸的這個角色,其實老實講我并沒有怎么擔當,大部分時間我也不愿意當,因為我覺得我做小孩都沒做夠,我何必要做爸爸。尤其是我小孩很小的時候,某些時刻我覺得我的小孩更像“爸爸”,比如我常常玩他的玩具會給他玩壞了,他就會哭,而且跑去對他媽媽說,“爸爸又把我的玩具弄壞了”。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給他玩壞的,我是不小心玩壞的。他媽媽有一天就給我的小孩說,其實你爸爸內心里住著一個小孩。之后我再把他的玩具玩壞,他就說冷笑一下說,算了,反正你的身體里面住著一個小孩。
1 朱德庸曾坦言,不管走到哪里,沒有夫人馮曼倫在,自己就只是半個人。2 關于兒子的成長,朱德庸夫婦的經驗就是:“聆聽孩子。退回到他的年齡,真正地做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