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切齒地說。你再說一遍!
蘇小微斷然不敢再說了,因?yàn)楹ε卵蹨I就涌了上來。
三年后,蘇小微上了本地的大學(xué)。她站在滿是榛子樹的校園里笑,心想終于是擺脫墩子了。
有男生在路上攔下蘇小微遞情書,他們的眼神看上去怯怯的,她接過情書說謝謝。她和他們其中的一個出去看看電影,或者去圖書館看書,不過幾次,她就淡了下來,總覺得少了感覺。
沒想到再次遇上墩子,高了不少。
他攔在她面前嬉笑著說,蘇小微,又遇上了,你比以前難看了些,不過還好,也不是難看得難以忍受。
蘇小微著實(shí)地嚇了一跳,心里想,怪不得最近眼皮老是跳。
蘇小微和班長坐在榛子樹下討論班務(wù)的時候,被墩子看見了。他不由分說地就砸了一拳過去,蘇小微驚呼,卻也攔不住,只能看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班長怎么是墩子的對手,只是幾下就倒在地上,墩子的拳頭再落下時蘇小微就用身體擋在了班長的前面,墩子的拳頭就停在那里。
他的眼神碎碎的,狠狠地罵了句,賤人。
蘇小微凜著眼神不去看他,掏出紙巾給班長擦鼻血。墩子一把就拉過蘇小微,他說,我也受傷了。
蘇小微使勁地甩手,好像甩一件很臟的東西,墩子就吻了過去,恨恨地。
她沒有掙扎,墩子松了手,然后她起揚(yáng)手狠狠地甩了過去,她說,臭流氓。
那以后,墩子就很少出現(xiàn),只是總有電話打到蘇小微的手機(jī)上,接了,也不說話。她知道一定是墩子,只有他才會這樣固執(zhí)地與她對峙。
她掛斷,然后關(guān)機(jī)。
冬天的時候,天文預(yù)報(bào)說會有一場流星雨。蘇小微和宿舍的女生在夜里去了龍泉山,那是電視上說的最好觀測點(diǎn)。
只是到了才知道原來山上是這樣的冷。宿舍的女孩都抱怨不已,然后蘇小微就看見墩子了。
他走過來,脫了外套。不由分說地給蘇小微穿上。她掙脫,他再穿,兩個人都執(zhí)拗著,到底是他力氣大,給她穿上了。他把扣子一顆一顆地扣上,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
他說,你身上有我的氣味了,你是我的了。
她嚇得慌忙去解扣子,要脫了還他。他按住她的手,重重地嘆了口說。他說,算了,我只是開玩笑。
等了一夜,流星雨沒有來,倒是蘇小微睡著了,再醒來,是趴在墩子腿上的。他說,你的睡相真是太難看了,還流口水。她趕緊抬手去擦,看到他一臉的壞笑,知道是被騙了。
站起來的時候,墩子扯過衣角給蘇小微擦了擦鞋角的泥,很自然的。
蘇小微有些賭氣地說,你不是罵我的嗎?
從龍泉山回來,墩子又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立在教室外等蘇小微。輔導(dǎo)員找她談話,說蘇小微雖然你交什么樣的朋友我不管,但一定不要交不三不四的。
蘇小微抱著很多的書經(jīng)過墩子身邊的時候,就假裝沒有看見。墩子從后面跟了上來,他要幫她拿書,她不肯,僵持不下,書嘩啦地掉了一地。
蘇小微狠狠地推了墩子一把,她說,滾開,流氓’
墩子沒有防備地一個踉蹌摔了下去,他怔怔地看著她,他說,蘇小微,和我約會。他說,蘇小微我要你和我約會!
他的聲音哽咽著,蘇小微扔了一地的書跑開了。
她交了新的男朋友,并不是真的喜歡,只是想著可以逼退墩子,讓他不再糾纏。但男友很快就提出分手,蘇小微知道,一定是墩子去找過他了。
她從心里開始恨起墩子,那么多的女生為什么偏偏就選了她?為什么一直糾纏她,讓別人無法靠近她?
她是多想擺脫墩子呀,正好系里有名額去西雅圖做交換生,她爭取了。
再怎樣,墩子也不能攆到國外去吧。
五年后,蘇小微回國,畢業(yè)后在一家外企工作。
她在某些時候也會想起墩子,想起在龍泉山他為她扣紐扣的神情,想起他扯過衣角為她擦鞋的動作,現(xiàn)在的男友斷是不會做這些事的。
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墩子只是一個小流氓。
是在醫(yī)院又遇上墩子的,她慘白著臉扶著墻,虛弱地幾乎要倒下去。有個男人疾步上來扶住了她,她抬起頭,認(rèn)出了墩子。
她是很尷尬的,不想這樣狼狽地被他看見。墩子攔腰就抱起了她,他說,你不能走路。她這個樣子,他一眼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是來醫(yī)院做流產(chǎn)手術(shù)的,她的男友不愿和她結(jié)婚,說是沒有心理準(zhǔn)備。
墩子什么也沒問,去煲了紅棗雞湯喂她喝。
她在氤氳的煙霧里看他,原來他已經(jīng)從少年成長為男人,有了俊朗和剛毅。
現(xiàn)在的墩子也開始穿白色的襯衣,做清淡的小菜,不疾不徐的說話,脫離以前的朋友和生活在父母的幫助下開了一家小超市。
他削蘋果給她,總是細(xì)細(xì)的專注;他和她坐在陽光充裕的窗前翻舊時的照片,他會說,蘇小微你那個時候真是丑;他拿了粉筆和黑板來畫她,畫得很難看,但她卻很認(rèn)真地?cái)[著姿勢。
心里的溫暖,漸漸蘇醒了過來。
她在某個夜里醒來、哭濕了枕頭。
她想,她為什么一直要拒絕著他呢,不過是年少的矜持和驕傲,不過是害怕無法讓他長久的喜歡,不過是恐慌周遭的議論和眼光。
因?yàn)樗睦镆恢倍加兄模切┱勥^的戀愛才會索然無味。即使,那個男人在她懷孕后提出分手,她除了羞恥也沒有過多的難過。
原來,她不曾真的討厭過他。
她想起很多的事來。有一年冬天,他在她教室外的雪地上寫了很大的三個字,是她的名字;有一年的春天,他去電臺點(diǎn)了許多的歌送她;還有一年她生日,他在學(xué)校的樹上掛了許多的氣球……他為她打了許多的架,寫了許多的信給她,送了許多的花給她,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家……
她卻一直在拒絕他,傷害他,一直一直以很高傲的姿態(tài)待他。
她想,自己竟是這樣殘忍。
她匆忙地?fù)茈娫捊o他。他接了,她滿心歡喜地說,我們打個賭好嗎?如果明天是雨天。我們就約會。
第二天,果然是雨天,她胸有成竹,早查過天氣預(yù)報(bào)。
只是他卻沒有出現(xiàn),一直到傍晚都沒有。他的電話再也打不通,她的心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沉下去,她想,他終究是放棄她了。
電話終于通了,電話那邊的人說,他永遠(yuǎn)也來不了了。
與人打架,對方掏出了刀,是昨天夜里的事。
電話就跌落了下去,很多的疼痛從四面八方直直地刺了過來。
蘇小微知道了,他一定是去找她的男友了。
她沒有去跟他告別,她想她為什么要去告別呢,她不要。
是在經(jīng)過街口時,看見一家花店在賣米湯花的。大把大把的,鮮艷燦爛的黃,就著四月的陽光,她就那樣蹲了下去,在十字路口,不可抑制地哭了起來。
她想,墩子曾經(jīng)送過他許多的米湯花,她為什么不接過來呢?
只是一個瞬間,許多年就過去了。
她和他,終究是錯了過去。
陽光,嘩啦地,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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