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赤裸的心事,荒蕪了誰的身體

1

莫青第一次見她，是透過門洞。石破天驚的美，蓬松的卷發，煙波浩渺的眼神，穿襯衣。她在敲門，咚咚咚的聲響，猶豫了一下，他開了。

他沒有說話，淡漠地看著她，含著警惕。自從溫美離開后，他對太美的女人都有著戒心。他從來沒有想過溫美會背叛他，溫美說過愛他，只愛他，但卻還是跟別人走了。在她看來，女人的美都是蠱惑人心。信不得。

敲門的女子穿著一雙墨綠色的涼拖，有些抱歉地對他笑，不好意思，昨天才搬來，今天收拾的時候水管突然破了，你家還好吧?

莫青回過身，才看到吊頂上已經被水浸濕了，有幾處滴答的水落了下來。倒是沒有大礙，估計等墻面干過后會有水漬。準備關門的時候，她又說，如果你沒有事，可以先幫我看看水管嗎?我已經打過電話了，但別人說還要等，再等我房問的家具都要被浸濕了。

她的聲音有些怯怯的，莫青就跟她上了樓。她的房間果然一片狼藉。地板上都是水，還有漂浮物，浴室里是轟轟的水濺開的聲音。他讓她找來工具，修的時候，水花濺了他一身，回過身時，她的襯衣已經貼到身上，露出性感的曲線。她沒有躲閃地看著他，成年的男女對于欲望是了然的，他的手放到她的腰上時，她躲閃了一下，但這樣的躲閃不過是欲拒還迎。莫青把她到身下，手緩緩地爬到了她的乳房上，嘴唇在她的肌膚上一寸一寸地行走。

他們就在水濕的地板上，在轟鳴的水聲里，在一片狼藉里，狂放激烈地糾纏在一起。她閉上眼睛開始呻吟，一浪一浪的，把他的身體推得高高的。他已經許久沒有碰過女人了，他的身體早已經荒蕪一片，他需要被灌溉，很需要。

有急速的敲門聲，是來修水管的人。但他們已經顧不得了。他在她的身體里橫沖直撞，喉嚨里有獸一樣的喘聲，閉上眼睛的時候，他覺得昏天黑地的。

自從溫美離開后，他真的過著昏天黑地的生活，不上班，不出門，拉上窗簾只是睡覺和酗酒，偶爾會在晚上去附近的商鋪買一些泡面盒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那天他們一共做了多少次，他不記得了。只是當她躺在他的臂彎上，眼睛一眨一眨地望著他時，他的心有些溫潤的柔軟。她告訴他，她叫喬素，是個VIP服飾的導購員。

莫青從來不主動找她，只是在窗簾后看她出門、回家。她回來的時候會在他的門口停一下，那個時候他就從門洞里觀察她，好幾次她想要抬手來敲門，但卻猶豫地轉身了。莫青有些說不清的情緒，不知道到底是在等她來敲門，還是怕她來敲門。

她的美，讓他很忌諱，還有他們的開始，在他看來，她亦是隨便的吧。心里是有些憤恨的，若不是他，換了其他男人，她也會的吧，像溫美。看上去高貴純潔，身體卻是賤的。

2

他去小賣部買泡面的時候遇到她，她像是偶遇一樣笑靨如花地和他打招呼。莫青拉開一罐青島啤酒，仰頭喝下去的時候，聲音是汩汩的。他知道她其實才回家，他是看她上樓所以才下樓的，那，她是跟著他出來的嗎?

他們回去的時候，她說，要到我家吃飯嗎?我炒菜。

草坪上有兩只小狗在嬉鬧，他們的主人大聲地呵斥著。他莫名其妙地說了句，怎么在這養狗?

喬素接了下句，就是，這可是高檔社區。

那天晚上他去了喬素家。他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遙控器心不在焉地按來按去，她在廚房，他敏銳地聽著她從廚房傳來的聲音，嘩啦的水聲，利落的切菜聲，還有她小聲的哼唱聲。她的房間已經收拾過了，清爽而簡潔，茶幾上有水果，陽臺上有吊蘭，曾經他和溫美也是這樣的，靜好的時光。他以為他們會一直地在一起，但溫美說，莫青，畢業五年了，五年前你是電腦程序員。五年后你還是。溫美想要普拉達，想買LV，她這樣美，他買不起，有人買給她，所以他們的愛情就是到期的花，謝了。

端上來的菜讓他有些傻眼，韭菜蛋花，汽水蒸蛋，雞蛋油煎卷，還有番茄煎蛋湯。她的臉上掛著羞怯的表情，她說，我喜歡吃雞蛋……要是不合你胃口，我重新做。他說，湊合了吧。

雖然是一桌子的雞蛋，但味道卻是出奇的好。他吃了三碗飯，隨意地問她。怎么這么喜歡吃雞蛋。她淡淡地說，小時候家里窮，雞蛋都留給生病的爸爸，有時候爸爸讓我吃，明明很想吃卻說自己不愛吃。

可是……你住在這里?莫青狐疑地問。這個社區是這城市最高檔的了，價格不菲，能住的人非富即貴。

朋友的房子，她出國，幫她看房呢。

3

那一天莫青在喬素的房間里呆了很久，他們看一檔綜藝節目，總是有爆笑的聲音傳來，但他們靜靜的。她起身的時候他拉住了她，她說，我去倒水……他的情緒已經醞釀很久了，身體早已膨脹，他想其實在他們做過以后，他一直在等待的，就是這一刻。她的身體和他的身體一樣荒蕪吧，所以當他壓她在身下的時候，她的手，順勢地抱住了他的腰。

她溫潤的唇在他身上滑過，所到之處，是驚鴻一樣的顫栗，他的手深陷在她的長發里，像蔓菁藤一樣被纏繞得喘不過氣來。他的喉嚨里發出聲響，他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也可以叫床，但他真的叫了，喜悅而疼痛。

他們的身體是這樣的一拍即合，是這樣的合適般配，在欲望的巔峰，他喊出了她的名字，喬素。

那些日子。他開始每天等她回來。他看著她在小區門口出現時，心竟然雀躍地不能自己。但他壓住了。壓住了想要喊她名字的沖動，壓住了想要沖下樓接她的沖動。他不能讓自己去喜歡她，他只承認，他迷戀的是她的身體，迷戀的是那種銷魂的感覺。她的步子是那么輕快，_像是知道他在窗簾后看他一樣，她抬起頭來沖他微笑。

她做菜給他吃，穿著他的襯衣，裸著大腿。他的欲望總是隨時隨地地襲來，她總是那么性感地撩撥起她來，當她用手指蘸著湯水嘗味道的時候，當她彎著腰去冰箱拿東西的時候。或者她只是路過他身邊沖他微笑時，他的身體也會盎然起來。他和她在廚房做，在沙發，在浴室，在餐桌……他們是兩個貪吃的孩子，想要把一罐的糖都一次性地吃掉。

她問他，你愛我嗎?他回答了，愛。那樣的時刻，他不會說掃興的話。

周末的時候，她說，我想帶你去見我的家人。她認真的表情，有些嚇到他。他說。我們認識不久。她深深地注視她，她說，可我愛你，你也愛我，不是嗎?

莫青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他跟著她去見她的家人。沒想到會是在醫院的監護室里。她的爸爸是四年前成植物人的。她拉著莫青的手對她爸說，爸，我帶我的男朋友來看你了，他叫徐卓安。你們認識一下吧。

莫青的眼睛就被窗外明媚的陽光刺疼了。他看著她給她爸擦洗翻身，看著她絮叨地和他說話，這個時候有護士進來了，護士說，你們已經欠了很久的醫藥費了，要是再不補上醫院會讓你們出院。

喬素急急地說，我在想辦法，很快就交的。護士嘆了一口氣，治療費確實是很貴，也真難為你了。出病房的時候，喬素緩緩地說，體可以幫我嗎?

你是故意接近我的?莫青冷冷地說，然后從口袋里拿出一張VIP會員卡，上面赫然寫著徐卓安的名字。

喬素是商場的VIP服飾導購員，她很輕易地就可以看到客戶的資料，于是她看到了徐卓安的VIP卡，上面有他的住址有他的職業，所以她租了這個小區樓上的房子。第一次她是故意讓水管爆裂來接近他，她想要找一個有錢的男人，這樣，她的爸爸才會有救。

喬素的眼里蓄滿了淚水，她說，但我真的愛你，這是和初衷不一樣的。

4

那天夜里，莫青和喬素最后一次做愛。整個過程她一直流著眼淚，在她看來，他是不會相信她的。但莫青是信的，她是一個肯為家人犧牲的女孩，她是善良美好的。但他卻不能給她任何的幫助，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徐卓安。

她只知道他家的地址，所以見到莫青的時候就認定了他是徐卓安。真的徐卓安已經死了，被莫青殺死的，他是那個送溫美普拉達的男人。他把自己的VIP卡給了溫美，溫美要離開，她舉著這張卡給莫青看，她說，你知道光辦這樣一張卡的門檻是多少嗎?50萬!你能給我什么?

憤怒的莫青就那樣掐住了溫美的喉嚨，他聽到她喉嚨里碎裂的聲音，那張VIP卡已經讓他失去了理智。他殺了溫美，然后襲擊了徐卓安，他把他們放在徐卓安的后備車廂里，然后把那輛車開到了海里。

他知道他一定逃不掉的，所以他來到徐卓安家里。等著警察發現他們的尸體逮捕他。他已經是一個無望的人，但是沒有想到他會遇到喬素，喬素也是帶著目的接近他的，但她愛上了他，還有，他對她，除了性以外，也漸生愛意。

不管是因為性所以有了愛，還是有了愛才渴望性。他只知道，她做的菜暖了他的胃，也暖了他的心。他知道。等她回家的那些時刻，他的身體是堅挺的，心卻是柔軟的。

他沒有等到警察找上門，就又殺了一個人。

是醫院的醫生報的警，他在醫院里，拔掉了一個男人維持生命的管子，他死了。警察帶他走的時候，他的心，好像被一雙手撕扯著，很疼。他知道喬素會恨他一輩子，他殺掉的，是她的爸爸。但他只想要這樣，這樣做了，可以讓喬素不再背負沉重，可以讓她不再為了錢去糾葛，可以讓她做個單純簡單的女子。

他什么也給不了她，只能解脫她。

他心里是有遺憾的，他還從來沒有對她認真地說過，他愛她。

但，他們是兩個荒蕪的人，早已注定沒有未來可以重逢。只是當警笛響起的時候。他抱住頭，哇啦哇啦地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