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秋楓很感興趣,因為我想用盡各種辦法狠狠地羞辱他,要不然,他實在不知天高地厚了。他電話說,短信說,郵件說,他說:“你怎么這么傻,伊洋只是想玩弄你,他不愛你,你為什么不能相信我的話呢?”我氣急敗壞,我不能出任何差錯,我得嫁給伊洋,我不能讓秋楓給我搗亂。我知道秋楓喜歡我,可即使我哪天變成殘廢也不會喜歡他,他太抽象,細眼睛,大齙牙,長得頗像網絡里常出現的某祖某德,抽象到一想到他我就做噩夢。
我想,就他那大齙牙,我都沒法同他接吻。
所以我要讓他在我視線里消失,我在伊洋面前很無邪,但在秋楓面前很無良,我甚至指摘到了秋楓的祖宗,我一會哭,一會笑,無非是讓秋楓放過我,別纏著我,別跟蹤我,我說,想愛我,你重新托生一回。
伊洋也氣,他說你那高中同學是不是有病呀?為啥不讓我倆好?
我說,別理他。
伊洋說,寶貝兒,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
我和伊洋在沙發上纏成一團,一邊抵死纏綿一邊說著羨煞鬼神的情話。正在這時,房間里的電話又響了,用腳趾想想就知道,一定是秋楓,他好像有千里眼,知道我們會干什么,總是不合時宜地給我們打斷。
我和伊洋的鋼牙一塊咬碎。我又開始指摘秋楓的祖宗,而伊洋頗為恨恨地說,一定得治治這小子,要不,他真瘋了。
伊洋的秘書處,好幾個“花瓶”,但是無一例外不愛打材料,不愛動復印機,她們瞄準一切機會,把自己搞成開屏的孔雀,出現在電梯里,出現在寬大的走廊,出現在伊洋可以出現的任何地方,哪怕就是下午,也會諂媚地對伊洋說:“伊總早!”她們的目的無非只有一個,那就是有朝一日,能憑著美貌成為伊洋金屋里藏的嬌。伊洋無奈地對我說,沒辦法,全是生意伙伴推薦的,就知道臭美,不工作,又不能辭了她們。
我說要不讓我也做你的秘書吧?我保證不風騷,還給你干活。伊洋哈哈一笑,他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小心眼,你不就是怕我與她們有染嗎?不過,你來就來吧,有點事做,省得你閑得慌。
“花瓶”們充滿敵意的眼神,像小刀一樣在我身上飛來飛去。當知道我與伊洋的關系后,她們又主動和我黏在一起,她們知道我是惹不起的。她們什么事都替我做了,自從我出現后,她們突然變得勤快了,材料她們會替我打,會議資料會幫我整理,她們還會陪著我逛街買衣服和化妝品。除了吃飯和睡覺,剩下的事她們全包了。
我很苦惱,一心想要幫伊洋做點事,沒想卻成了秘書處的傀儡。
伊洋生意上出了問題,他說他要出國散散心,讓我與他一塊走。我說你之前咋沒同我說呢?伊洋一邊把機票放在皮夾里一邊說,事出突然,很快我們就得離開。我對伊洋說我不想離開,我在這里出生在這里長大,我不能離開這個城市。可是就像電視里演的那樣,我的身體兩旁一邊一個,站著伊洋的私人保鏢。伊洋說,在上飛機之前,你們好好照顧她,我愛她,她是我的命。
我被伊洋軟禁了,被伊洋以愛情的名義。
我開始急,秋楓為啥不出現了呢?在門上踹一腳也可以,打個突兀的電話也可以,這不都是他愛干的嗎?為什么現在不干了?我只是想找到伊洋的證據,我可不想與伊洋去國外。
是的,男人全瘋了。
伊洋也那么深地愛著我,愛我這個警局的臥底,他開著合法的公司做著不合法的事,大麻,搖頭丸,洗黑錢,除了殺人,他啥事都干過,包括愛上我。那些個 “孔雀”制約監視我的同時,還把我秘密搜集到的光盤資料重新刻錄一份拿給伊洋,說,這個女人留不得,做了吧。可是伊洋哈哈笑,他說我就喜歡她這個聰明勁。伊洋說我是個好女人,如果不是警察,如果把制服脫了換上旗袍,適合與他住在某一個國家的海邊,在一個可以看著春暖花開的房子里,養活一堆孩子。
我很感慨,這個世界只有我和秋楓是蠢貨。我不知道伊洋早已知道我的底細,而秋楓不知道我是臥底,不知道他不應該愛上我。
我靜靜地坐在沙發上,開始焦慮,我的事情還沒辦完就泡湯了嗎?我還沒有搞到更得力的證據,就要被伊洋帶到國外去嗎?
機場。我絕望了。我的所有信息都還沒有來得及通知警局。
伊洋一直看著我,他說,真想和你在一起生活。那樣子很沉痛。我的心動了一下,我看著伊洋把他的手機放在我的手上,他說你打電話吧。我不走了。我成全你。
從來都不知警笛的聲音會這么刺耳,伊洋沉痛的眼神,坦然的背影。我知道,這一去,他出不來了。他在關門的剎那說,我只能說這一回了,我愛你。那一刻,我的淚流得滿臉都是,擦也擦不完。我在那一刻,有一點懷疑,我有愛過伊洋?在以臥底身份與他接觸的時候?我不是想完成任務后接受才子大齙牙嘛,我不讓不知詳情的秋楓與我接觸不就是為了保護他嗎?因為伊洋,我真的有過移情別戀?是因為那些夜晚,那些夜晚深處糾纏的身體嗎?
我很脆弱。秋楓來了,他把我抱在了懷里。
他說他知道伊洋很齷齪,他不想讓我與他接觸,怕他害我。他啥事都干,沒想到他并沒對我下手。他說他離開這段時間,是在找證據,他要告倒伊洋,把我救出來。
秋楓嘿嘿地笑,沒想咱倆干的是同一種事,沒想到你還是科班的。他說同行,我說美吧你,誰和你同行?
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秋楓把車子開得搖搖晃晃,我說你到底會不會開車,秋楓老實說,確實不太會,為了跟蹤伊洋,我現學的。.
車子在濱海路上慢悠悠地開著,前面一輛卡車上的蒙布突然被風刮起,直沖著秋楓的車子而來,秋楓一會向左一會向右,一急之下踩剎車卻踩到了油門,我的頭撞在玻璃上,仿佛是過了一萬年的樣子,我才清醒過來。
是的,是真的出事了。秋楓在車子失控的那一刻把我推出了駕駛室,而他與車子一塊向著無盡的前方沖去,一直沖到了天堂。
我在太平間里看到他,他很安詳,我指摘著秋楓的祖宗,我哭得不行,我說你這個大齙牙,我還想同你接吻呢,你咋就去了呢?
是的,在那一刻我明白,秋楓也不是蠢貨,只有我自己是蠢貨,我從秋楓那里游離過,我也覬覦過伊洋。
而這兩個男人卻用很獨特的方式愛著我,是深愛。能讓我記很久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