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文壇頗不寂寞,先是出身名門的章詒和一篇《誰把聶紺弩送進了監獄》將口碑甚佳的聞人黃苗子、馮亦代送上了人格的審判臺;其后一篇網文又將以國學大師、耆老宿儒示人的文懷沙釘在了捏造歷史身世的恥辱柱上。
無獨有偶,青年學者、書畫家、青聯委員榮宏君所撰《世紀恩怨——徐悲鴻與劉海粟》,近日成為走紅書肆的一本新著。榮宏君,“幼喜翰墨,性近文史,從師著名學者史樹青先生”,是一位擅長梅花創作的青年畫家,現跟隨當代著名美術評論家張曉凌先生攻讀美術學碩士。
《世紀恩怨——徐悲鴻與劉海粟》全書30萬字,作者以文化史學者的身份和角度,審慎而積極地對徐劉二人的歷史公案進行剖析,考證論述之法;在引述史料對比之后,作者雖不輕下判語,但可謂是小心求證、大膽結論。書中通過大量史料的收集、整理、甄別、分析,以及對多位歷史當事人的訪談,揭開了上世紀兩位堪稱最偉大的美術大師之間的一段歷史恩怨,也從多個方面展示了不同人對徐、劉二人的看法、判斷。作者更以難得的機緣,購藏得徐悲鴻先生寫給時任文化部副部長周揚的兩通信札,以翔實的史料勾勒出被徐悲鴻視為“漢奸”的劉海粟的面目。
我覺得,此書標志著作者從一個雅好文史、長于丹青的青年書畫家,開始向文化學者實現了初步的轉型;其次,這本書揭示了一個千百年來中國文人,或者說傳統知識份子對道德價值觀評判標準這一宏大命題的再討論。
而我之所以覺得這本著作不同于所謂揭秘隱私類文章的原因,在于這本嚴肅的著述還提出、或者說延伸了一個千百年來中國傳統文人的道德價值觀評判問題。
自古以來,古之君子、進而達到士的程度的文人,無不把民族大義、國家興衰和個人氣節奉為精神、生命和人生價值的最高圭皋。這方面的例子遠者如屈原、文天祥等前賢,近者如抗戰之際的聞一多、朱自清等。記得1970年代末,“文革”之后中國社科院一批學者首次出訪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舊金山史丹佛大學等處,十數年未見露面的錢鐘書先生也是團員之一。在海外,有漢學家問到一位名頭甚響的中國哲學家馮友蘭的近況,錢鐘書勃然變色稱:此人沒有文人骨氣,也沒有一點知識份子的節操觀念,更在“文革”中賣友求榮,為人所不齒。(大意如此,見莊因《錢鐘書印象》一文)20多年前偶然看到茅盾先生的自壽詩,懷念慈母對他教育影響至深的兩句話“小節許出入,大德貴不虧”。殊不知,馮友蘭還曾是1930年代錢鐘書讀清華時的老師呢。可見,無論古今,文人將氣節均看得極高、極重。
作者以青年文化史學者的身份,舉起這一歷史宏大的課題,嘗試對近現代文化大家進行道德價值評判,無疑具有積極的時代意義,且更具有匡正歷史的黃鐘大呂之功效。比如,作者在書中就曾不無憂慮地指出,由于因襲成舊,近現代美術史關于劉海粟的許多條目都延續了很多不符合歷史的說法等。
古人講“試玉尚燒三日滿,辨材需待七年期”。徐悲鴻、劉海粟的歷史定位和評價,經過歷史的煙云,特別是這本新著的出版,應已是日漸清晰地呈現在世人面前。徐悲鴻多有不足,但瑕不掩瑜,不失為人格彪炳、德藝雙馨的君子,在藝壇更是風華絕代,不容置喙;劉海粟在抗戰時期曖昧不清、為人多有失節之處,但其對中國美術教育的貢獻也不容抹殺。惟后之來者,當釐清歷史煙云,給時代以警醒,給歷史以正音。榮宏君這本新著所引發的思考,堪稱深遠。
作者后記:
己丑年夏,央企青聯舉行“走進天津濱海新區”活動,應主辦方之一——中建六局局長、全國青聯委員吳春軍的邀約,一眾青聯好友前往天津。活動間隙,榮宏君攜來新著手稿賜示。夜色正闌,時已三更,秉燈展卷,通讀一過,即為之擊節而嘆。
其后,在吳圣州委員與我們一起倡議發起的委員讀書會活動中,假“海龜”中“巾幗遠勝須眉”的啟明星辰嚴望佳委員處,榮宏君登堂說法,為王蓓、劉霞、朱志艷、李宏等委員及我的兩位好友,一位是曾主講首次讀書會的中國環境出版社總編輯劉友賓,另一位是曾為青聯工交商貿等多個界別百余位委員主講“青年論壇”的智庫專家楊明杰博導,剖解其寫作心路歷程,更展示其收藏的徐悲鴻手札真跡,引來一片嘖嘖,回味悠長。李宏委員笑稱:“如此寶貝,小心出門被搶。”
竊以為,在對文化大家、歷史人物如何評價這個宏大命題前,做到實事求是、辯證批判地看待,迄今仍不容易。官方為文,固有權威性之優勢,但為尊者諱、為上者諱,仍是窠臼;野史撰述,少了條條框框,但有時荒誕不經,理論不夠謹嚴之憾。榮宏君此著,不啻在此類題材領域中作一積極而有益之探索。
青聯諸友中,方家高手云集、龍虎藏臥不顯。拙文疏漏乖舛之處,期能就教于仁者,甚盼時賜教言,匡我不逮。更期就此眾抒己見,仁智互現。欣聞委員陣地《中華兒女·青聯刊》欲登載此文,略補記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