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霖與打龍袍

民國初年，張作霖當上了東北王，野心膨脹，一心想稱霸全國，氣勢咄咄逼人。當時，袁世凱更想當皇帝，擔心東北勢力強大的張作霖起刺兒，特派親信段芝貴到奉天當督軍，明是督軍，其實就是監視張作霖。綹子出身的張作霖，心里明白，這是袁大頭玩的把戲，于是，以退為進，假意給袁世凱拍電報，決心為袁世凱當皇帝出力，“如帝制不成，誓不再生”。一方面觀察動靜，侍機行事。袁世凱當上皇帝后，只封了他個二等“子”爵，張作霖立即反目，提出“奉人治奉”，逼走段芝貴，擴充自己的勢力。當了八十三天皇帝的袁世凱死了，張作霖好不歡喜，心想，你能當皇上，難道我就不能當皇上?

于是，張作霖秘密為自己當皇帝做準備。

皇帝登基，按著祖制，得穿龍袍。龍袍那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出來的。清朝皇帝穿的龍袍都是江南織造局專人縫制，康熙的一件龍袍，縫制三年才完工。光金線就用了十兩黃金。張作霖想，當年溥儀曾因自己剿匪有功賞賜過一件龍袍，為了得到日本關東軍的支持，把它給了奉天守備隊長植田大佐了。早知有用，就不給他了，悔之晚矣。于是悄悄地請人縫制。

不久，從揚州請回一個姓姬的師傅。此人世代織造，曾祖曾為道光帝做過龍袍。姬師傅來到奉天，住進帥府東北角的一個小院里，開始畫圖、裁剪、放樣。大樣出來后請張作霖過目。張作霖看過樣子，晃了晃頭，說，這是清朝皇帝的龍袍，不能用這個樣子。姬師傅回到小院苦思冥想，愁得吃不好睡不安，一個人在院里轉悠，猛然看見另一個院子里的曬桿上曬著衣服，藍緞灰鼠皮袍，青緞高領坎肩，樣子別出心裁。姬師傅一看，來了靈感，心想，這個草莽出身的大帥，穿著打扮離不開那個野性。于是，重新畫圖，依照張作霖穿的那件皮袍改制而成時興的龍袍。

這件龍袍費時半年，用去黃金二十多兩，總算讓張作霖滿意了。龍袍做好后，放在哪?放在夫人的衣箱里?夫人說，不行，那么尊貴的龍袍，凡人的衣箱是盛不下的，建議放回老家的祖先祠堂里供起來。啥時用啥時請回。張作霖覺得這是個辦法，于是送回海城的張家祠堂供了起來。

這一供就是十來年。連年戰爭，張作霖一會兒奉天，一會兒北京。張勛復辟后，全國共討之，張作霖立即通電討張。看來，無論是誰，復辟沒戲。張作霖的皇帝夢悄然消退，龍袍的事，也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凈。

這一天，張作霖到海城辦差，正趕上下雪，雪下得還不小，不一會兒雪就沒腳面子了。張作霖讓大伙進家祠，一來避避雪，二來順帶謁見先祖。由于這是臨時決定，沒有事先通報，直接就進了祠堂。管祠堂的縣衙雇用的一個老婦人，站在雪地里，手里拿著一根木棍，正在敲打雪地上的一件衣物，一邊敲嘴里還一邊說，我讓你臟，我讓你臟。張作霖站住不走了，說，看看，那人干啥呢?副官走近一瞧，問道，老人家，你這是干啥?老婦人說，我在洗衣服。副官有點懵懂，洗衣服都是在水里洗，沒聽說過在雪地里敲，有點不高興了，說，老人家，你這是蒙我呀，哪有這種洗衣服法。正要發怒，張作霖一擺手，走上前去，低頭一看，只見這件衣服與眾不同，藍緞子面，上面直閃光，細看衣服上繡著一條條的龍，張作霖猛然想起，這不是那件沒用上的龍袍嗎?他當即沉下臉，沒再往里去謁祖，轉身出了院子。隨從不敢多問，跟著出了院子，走向縣衙門。

李縣長慌忙迎了出來，讓到客廳，看到張大帥臉上不高興，連聲道歉，不知大帥駕到，沒有遠迎，該死該死。張作霖拉著長聲說，不知者不怪，好了，現在，你給我辦件事。于是，告訴他把家祠那個老婦人找來，問她為什么用棍子打衣服。縣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不敢多問。到了祠堂，老婦人還在那敲敲打打，縣長上前一看，這不是張大帥的龍袍嗎?怎么敢隨便敲打?于是上前制止，說，老人家，你可是惹了大禍了，你知道這是什么衣服嗎?老婦人說，這是張大帥的龍袍呀。縣長說你知道，打龍袍意味著什么嗎?老婦人說，敲打敲打，塵土掉下，就干凈了。衣服放久了，自然招灰兒，龍袍上面都是金線，不能用水洗，我們老家洗皮衣都用這法。縣長說，普通的衣服可以這樣洗，龍袍不能。你看過京劇《打龍袍》嗎?老婦人說，早年看過。縣長說，當年宋徽宗的母親李娘娘回宮，讓包公替她打皇上，包公想，皇上是真龍天子，打不得，可是李娘娘的懿旨也不能不聽，情急之下想出個主意，讓皇上脫下龍袍，打了三下龍袍，就頂打了皇上，替李娘娘出了氣。打那之后，打龍袍就成了打皇上，皇上的龍袍就是臟了，也不能洗，更不能用棍子打。你今天打了大帥的龍袍，如同打了張大帥，他的臉往哪擱?老婦人知道闖了禍，害怕了，這可怎么辦?縣長說，走吧，給大帥認個錯，賠個禮，聽后發落。

老婦人捧著那件龍袍，來到縣衙，跪下說，大帥，我沒想那么多，只是想讓這件衣服干凈些，這衣服上織龍描金，水洗不成，放到雪地里敲敲打打就干凈了，沒想到犯了大忌。說著身上直打哆嗦。張作霖說，算你明白，突然又問，那是怎么回事?這時，只見那件龍袍隨著老婦人身子哆嗦，往下掉白色的粉末。張作霖說，你說雪能讓衣服干凈，怎么還往下掉末?老婦人覺得奇怪，方才已經把龍袍敲打干凈了，怎么還往下掉白末?她翻開衣服，查看里面，這一看不打緊，竟然看到里面的衣襟上隱隱出現兩行字。字不太清楚，上面好像蒙著一層糨子一樣的東西。用手一揉，又掉下一些白末，字更清楚了。眾人都覺得奇怪。縣長走上前去，只見右襟上寫的是“潛龍勿用”，左襟上寫的是“飛龍在天”，張作霖不解其意，叱退眾人，詢問縣長這是什么意思。

縣長是個讀書人，自然讀過易經，于是給他解釋，這是兩句卦詞，是當年織造人給你留下的偈語，當時不敢明說，寫在衣襟上，用糨子蒙上，年頭一多，糨子經不住敲打，掉下，字就顯出來了。張作霖說，這偈語是什么意思?縣長說，右襟上的是乾卦中初九爻辭，潛龍勿用，是說龍潛水中，不可輕舉妄動。左襟是初五爻辭，飛龍在天，利見大人，龍行天上，正是大帥輝煌時期。大帥一聽這話，心里高興，看來我老張當年沒步袁大頭的后塵，應了那句潛龍勿用的話。如今，兩次直奉戰爭先輸后贏，我老張一跺腳不說長江以北都顫，東三省肯定晃悠。小日本還想步步緊逼，妄想，我老張不買他的賬。哈哈……張作霖轉怒為喜，輕輕地說，看來這龍袍打得對，打得好。

老婦人得了賞銀，戰戰兢兢地走了。張作霖對縣長說，這件龍袍不能放在家祠里了，由你保管。縣長屁巔屁巔地接受任務。張作霖本想前往大連，與關東軍商量他們提出的南滿鐵路管轄權限，看到“飛龍在天”的偈語后，心里有了底氣，干脆不去了，態度瞬間硬了起來。不久，張作霖被北洋政府請到北平，當上了陸海軍大元帥。應了那句“飛龍在天”的話。

張作霖當上了陸海軍大元帥，日本人心里不自在，于是派出記者，爆料他的隱私，搞他下臺。

日本本土小報記者，從情報部門得知張作霖還有一件龍袍，前來采訪。張作霖讓人電話告訴李縣長，叫他隨機行事。李縣長熱情接待日本記者，一口否認沒有這事。張作霖就一件龍袍，早就給了值田了，哪還有什么龍袍，記者指出在家廟里供著的那件，非要看看不可。李縣長說，那不是龍袍，是張作霖隨時穿的衣服。說著讓人取出，指著衣服說，你看，中國的龍袍，都是黃色或者紅色，你見過藍色的嗎?再說，龍袍上繡的龍都是五腳龍，這上面有龍沒腳，這是蟒。一番話把日本記者給說蒙了。拿出相機拍了照片回去交差。原來，縣長心里有底，當年織匠做龍袍時是仿照張作霖的禮服做的，不倫不類，做成藍色是參考溥儀賜給的那件龍袍，上面金龍本來有腳，只是讓縣長悄悄地給拆下金線賣錢花了。

日本記者回國后，交出照片。日本最高當局研究了好多天，認為張作霖不可留，此人膽大，雖說看到的不是真龍袍，但是敢在衣服上繡蟒的人，野心大大的有。不久，做出決策，皇姑屯炸死了張作霖。

張作霖死后，李縣長拿出龍袍，這時他才發現，在衣領上又出現一行字:夕惕若，厲，無咎。李縣長大驚，這是乾卦九三爻詞，判辭是，舊的統一體破裂的動蕩時期，需提高警惕以防意外。李縣長后悔，打龍袍時怎么不多打幾下，把這字也打給大帥看看，也許不會發生皇姑屯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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