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迷蒙了眼睛

他要找的是一個能夠在生活上保持心態的平衡，人格上互相尊重，婚姻里互相包容，相伴一生的愛人，而不是一個因為對方身份的改變，而犀利或者卑微的女人。

在這個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的社會，很多男人因為長相、學歷、工作和經濟條件而找不到合適的女友，陳家洛就屬于這個范疇。

陳家洛長得有些老相，又喜歡安靜。獨自住在父親發跡前工廠分配的郊區老房子里。父親現在經營著一家很大的公司，他半年前從美國留學歸來，暫時在父親的公司做一名普通的銷售員工。

眼看他已步入而立之年，父親一直催著他的婚姻，在親朋好友們的介紹下，斷續相親了幾次，卻始終沒有找到意中人。那些女孩子要么一副驕橫的大小姐派頭，要么提前精打細算問他的工資、房子和車子。

他覺得自己的要求并不高，普通的女孩子就行，懂得生活，要有年輕女孩子的可愛、真誠。他不想找一個貪慕虛榮的女孩子，所以一直都沒有公開過自己有一個有錢的老爸。

沒有女朋友，陳家洛的夜晚常常是泡在家里，看看電視、上上網。有個同城開心網站很是風靡，大家可以在里面開心地交朋友，玩奴隸買賣、賺錢、爭車位游戲，他幾乎每天都習慣性地去開心一番。

喬伊是那家網站上的風云人物，她的圖像是一個穿著蕾絲睡衣還擺著S形的性感美女。很多男網友會送她車位，男人對美女都會抱著很大的熱情，但是引起陳家洛關注的還是喬伊的博客。

到達男人心里的通道是胃。喬伊有一個美食博客。她說自己是一家證券公司的操盤手，白天很忙，所以晚餐很豐富，蔥綠的油麥菜、金黃的比薩、鮮嫩的水果沙拉。做菜用心的女人，內心會更多一些體貼，陳家洛感覺她一定是個懂得生活的女人。

他給她發去站內信。加了好友，他不送她禮物，只是偶爾會向她請教一些菜式的做法。兩個人常常為了一道菜是紅燒好吃還是清蒸有營養而討論半天。

時間長了，大致都有了一些了解。喬伊28歲，一直單身，8年前，她愛上一個大她10歲的已婚男人，她一直矢志不渝地等待著。

她的執著讓他感慨，居然還有這樣癡心的女孩子，心里便隱隱多了份好感。他約了她幾次，都被她委婉地拒絕了。

走出網絡的喬伊

有一天晚上，喬伊說她失戀了，那個男人工作調動去了加拿大。喬伊的心情很不好，她第一次主動邀請陳家洛去喝酒。

酒吧里的喬伊比圖像上要多了一些端莊，見到他沒有一絲拘謹，很嫻熟地要來成打的啤酒。她向他傾訴那個男人的風度和修養都是一流，是她公司的部門經理，絮絮叨叨著那個男人的優點。

陳家洛心里有些微微發酸，他說：你應該忘記他，忘記一個人最好的方法是重新找個人戀愛。

喬伊搖頭：女人在寂寞的時候，容易愛上一個男人，所以我才找你這樣的哥們喝酒，因為我不會愛上你。

他有些失落：為什么?她苦笑，不語。

他想了想，覺得大約是自己在喬伊的心里屬于那種朝九晚五的小職員形象，毫無資本跟那個風度翩翩的部門經理做比較吧。

那天晚上，喬伊醉得一塌糊涂，他只得把她帶到一家酒店。把她放到床上的時候，喬伊在迷離中伸手抱住他的頭。年輕女子甜美的身體讓他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但僅僅一下，他最終還是抽下她的胳膊，幫她把被子蓋好后離開了。

第二天，他收到喬伊的短信：謝謝你，你真是個好哥們兒。

周末的時候，他約喬伊去郊游，他開了一輛本田。喬伊有些吃驚地瞪大眼睛問一你這樣的小職員哪來這樣好的車?

他笑：車是借的。車確實是借的，借父親的。

天氣很好，于是買了風箏，她像個孩子一樣一邊松線一邊跑，他站在旁邊微笑，不時遞上礦泉水。在附近的農家吃飯，根據她的愛好，點了很多清淡的食物。下午帶她去附近的瀑布旁拍照，她擺了很多夸張的造型，他在鏡頭里看著，感覺非常可愛。

下山的時候，喬伊穿的高跟鞋讓她差點摔倒，陳家洛及時拉住了她。自己卻崴了腳。喬伊非常自責。但是，陳家洛卻強裝輕松地說：你沒事就好。喬伊的眼圈微微紅了。

不見面的時候，兩人在網上的話多了起來，喬伊每天都會向他報告自己的行蹤：頭天晚上看TVB港劇，結果第二天遲到，買了件漂亮的裙子，有同事結婚……生活的細節能滋長愛情的氣氛，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喬伊，而喬伊似乎也越來越依賴他。

有天晚上，他在網上問她：不如做我女朋友吧!她沉默半響，回答，試試吧。

提到婚嫁的戀愛

約會的次數逐漸頻繁，每次都很平淡，一起逛街，吃飯，去夜市淘便宜貨。偶爾喬伊會到他的老房子里做飯，兩個人聊天看電影。

陳家洛始終沒有吐露自己的家世，他覺得這個時候說出來，好像是一種炫耀和對喬伊的褻瀆。他想喬伊的心里也許還有那個男人的影子，再等等吧，等到兩人正式談婚論嫁的時候，再把她帶回父母家里。

某天晚上，喬伊加班太晚，在網上向他抱怨，他立刻開了車去接她，送她回家后，他順理成章地留下。抱她去臥室的時候，她略微矜持地推他，這更助長了他的欲望和氣焰。

在他溫柔地撫摩中，她被帶動起來。雖然有些嬌羞，但很快風情萬種地迎合起來。受國外文化的熏陶，陳家洛喜歡性感一點的女人，整個過程的默契和快感讓他感覺很享受。

歡愉過后，他主動開口：不如，我們把日子定下來吧!

她臉上乍現出錯愕的表情：我還沒確定是否嫁你。他想問為什么，她卻輕蔑地輕輕揮手。說自己累了，讓他先回家。

回去后，他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后來又爬起來上網，打開她的博客，反復搜索和猜測一些她的心思。

在開心網站上，他的資料不過一個生活在底層的小職員，長得不帥，每月拿勉強果腹的工資。住老房子，開借的車。而她卻是一個被大家追逐的美女，長得漂亮，還會做漂亮的美食。他這樣的男人，只能是她寂寞的時候用來陪伴的朋友，如何能過得了婚姻一關?

第二天，他收到她的郵件，她說：愛情和買股票一樣，一定要看準一只績優股，而你不過一個小職員，屬于那種跌破發行價的劣質股。她還說一對不起，如果你不提及婚姻，我們也許會保持的時間長一些。

陳家洛呆呆看了很久，然后他問自己：如果跟她講明自己的優勢，是不是會避免這樣的結局?他想了許久，最終還是很不甘心地作罷。

戴著面紗的愛情

陳家洛又去相了幾次親，跟其中一個很溫柔的幼兒教師交往起來，并且上了床。他照例沒有表明自己有個很有錢的老爸，但是小教師卻開始計劃起他們的未來。她真誠地愛上了他，但是，他一點都不想跟她結婚，他的心里始終對那個漂亮的喬伊念念不忘。

半年后的一個競標會上，他代表生病的父親去參加，結果意外遇見了喬伊。當旁人打趣介紹他是父親公司未來接班人的時候，他看到喬伊的眼睛亮了一下。

結束后，喬伊搭了他的順風車，到底還是舊情難忘，看著她美麗的鎖骨和綢緞般的長發，身體里那股男人最原始的沖動油然而生。

他請她去酒吧敘舊，潛意識里是渴望接下去發生點什么，她忙不迭地答應了。看著她殷勤而興奮的表情，他感覺有些陌生。

在酒吧里，她小口地抿酒，和第一次見面時那個大方而從容的女子判若兩人。而后，她一直都在檢討自己：我怎么一直都沒注意，你其實是一個很有修養和素質的男人，你有責任心、謙虛、大方，還懂得尊重女性。

陳家洛沒有吭聲，心里開始產生一種說不出的別扭，他實在難以繼續聽她的恭維，提出早點送她回家。

她趕忙附和著答應了，到了她的樓下，她撒嬌地說自己醉了，讓他扶她上去。

一進門，她就抱住了他，他一下子有些不適應，輕輕推開她，他能感覺到她的氣憤，換成以前，她一定很不屑地把他趕出門。但此時她強壓著不快，討好地說喝杯咖啡吧。

他接過咖啡的時候，她再次偎上來，輕輕在他耳邊呵氣，他終于忍受不住，呼吸急促起來，她見勢吻過來，沿著他的臉頰一直向下，用嘴巴幫他解開褲扣，他一驚，小腹一緊有了尿意，于是趕緊起身說要去衛生間。

那一刻，陳家洛心里洋溢滿巨大的心酸，他想起她在不了解他家世的情況下，干脆利落地拒絕，而今終于發現他是個績優股而層出不窮地討好，他感覺到無比的厭惡和絕望。

他要找的是一個能夠在生活上保持心態的平衡，人格上互相尊重，婚姻里互相包容，相伴一生的愛人，而不是一個因為對方身份的改變，而犀利或者卑微的女人。

心里的欲望一下子就一瀉千里，陳家洛最終很堅決地推開喬伊，而她諾諾地看著他，不敢造次。他走的時候，她在身后小聲地說現在我覺得自己真的愛上你了，我們還有機會嗎?

第二天，他聽一起參加競標的同事八卦說喬伊曾經是一個酒推，因為搭上證券公司的經理而成為操盤手。她在很多網站都有賬號，在網上把自己修飾成一個性感而懂得美食的白領，一心想嫁入豪門。

那一刻，陳家洛心里難受極了。

他想，他和她一樣，都想找一個理想的伴侶，隔著網絡的面紗，大家看到的只是表象。他愛她的時候，她不愛他。等她說愛上他的時候，他已經不愛她了。

(選自《佳人》2009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