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報媽媽：陋巷里捧出中國女拳王

湯潔麗在家休息了幾天，解衛平就將她送回體校。在進校門的時候，湯潔麗怨媽媽心太狠，她抹著淚，沒有與媽媽說再見就跑進了校門。望著女兒的背影，解衛平淚如雨下……

奮斗的動力

潔麗生于1987年9月22日，出生時只有4斤多，像一只瘦弱可憐的貓咪。解衛平心疼女兒，毅然從湖北省檔案館辭職，當了全職媽媽。在她的精心哺育下，小潔麗滿月時長得白白胖胖。小潔麗是湯家三代中唯一的“一枝花”，爺爺奶奶和叔叔都十分疼愛她，除了一日三餐，每天還有午點和夜宵以及太多零食等著她，她6歲時體重達到了50公斤。11歲時，湯潔麗在武南鐵路子弟小學上學，身高1.68米，體重達到100公斤，被同學們戲稱為“胖小鴨”。

解衛平帶女兒去體檢，醫生診斷小潔麗得了肥胖癥，必須立即減肥，否則將來不僅疾病纏身，還會嚴重影響形象，建議她去參加專業的體育訓練，把體重減下來。

解衛平帶著女兒來到關山體工大隊。領隊為了測試她，讓她跑一下。她一下子就被拳擊教練楊智偉看中了，認為她雖然很胖，但很靈活。適合練習跆拳道、柔道和拳擊。在征詢本人意見時，湯潔麗說：“拳擊很刺激。”就這樣，湯潔麗成為女子拳擊隊中的一員。

學拳擊的費用頗高，而做臨時工的解衛平和丈夫湯啟玉(武鐵局武南車站貨檢員)的月工資加起來不足1000元。為了支持女兒學習，夫婦倆雙雙辭職，東挪西借了3萬元，與朋友一起合股到廣州去開酒店。一年后，他們血本無歸，負債累累，狼狽返家：幸好解衛平的父母伸出了援手，不僅讓她一家人回娘家住，以節省開支，還幫她在閱馬場租了個小門面做副食生意。解衛平非常珍惜這次機會，每天起早貪黑，進貨賣貨，收入勉強能維持一家人的生活：

上體校的湯潔麗也不好過，她正經受著“魔鬼訓練”。她沒有底子，得從基本功練起，每天要圍著操場跑幾萬米，練習兩個小時的蹲馬步，幾百個仰臥起坐。這一切對體重超胖的她來說難上加難。她每做完一組，就累得喘不過氣來。

最枯燥的是練拳，全副武裝穿著拳擊服戴上手套，每天十幾個小時不停練習直拳、擺拳、鉤拳，她剛練拳擊時的新鮮感被機械的動作消磨得一干二凈，只剩下苦和累。更殘酷的是，她要與男拳手進行實戰訓練，常被打得鼻青臉腫。有一次，她被對手一記右鉤拳打得左眼角爆裂，鮮血淋漓。她漸漸打起了退堂鼓。

解衛平心疼女兒，但為了女兒的前途，還是正面鼓勵她：“你練拳擊雖然很辛苦，但已經取得了成效——體重減了10公斤。要鞏固成果就得持之以恒啊!”同時，她像一只辛勞不知疲倦的蜜蜂，用實際行動感染著女兒。

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為女兒做早點，然后送她到體校，自己再去副食店打理生意，一直忙到晚上12點才回家休息，風雨無阻。為了增加點收入，她將店面騰出一半來開花店，四十多歲的人開始從頭學花藝。她比以前起得更早了，深更半夜，還在燈下編織花籃。

每當湯潔麗在拳臺上累得想趴下時，媽媽操勞的身影就浮現在她的眼前，成為她奮斗的動力。輪休時，她也會到花店幫忙，替媽媽客串送花使者。

2001年2月，14歲的湯潔麗經過三年多的拳擊訓練，體重由原來的100多公斤下降到80公斤，“胖小鴨”終于變成了美麗的少女，母女倆不禁為練拳減肥的神奇效果而歡呼雀躍。

2001年5月，湯潔麗在一次拳擊訓練中，由于出拳過猛，左手大拇指骨折，不得不在家休養。她趁機向媽媽撒嬌說：“女兒減肥的目的也達到了，咱不練了，好不好?”

解衛平摟著女兒，狠著心說：“現在如果不練了，體重會很快反彈；如果堅持下去，我的寶貝女兒會變成美麗的公主!況且教練說你很有潛力，說不定將來可以獲得金牌哩!”湯潔麗在家休息了幾天，解衛平就將她送回體校。在進校門的時候，湯潔麗怨媽媽心太狠，她抹著淚，沒有與媽媽說再見就跑進了校門。望著女兒的背影，解衛平淚如雨下……

晴雨交加

2002年9月，“偉旗杯”全國女子拳擊邀請賽在武漢體育學院舉行。按教練的要求，賽前湯潔麗必須暴瘦10公斤，以參加75公斤級的比賽。她拼了命地投入訓練，每天的訓練服都能擰出水來。又逼迫自己控制飲食，少飲水，終于在比賽前減體重成功。

比賽當天，解衛平和丈夫來到了現場看女兒的比賽。第一回合，湯潔麗遭遇到強悍的對手，竟忘記了如何出拳，重重地挨了對手幾下。第二回合，她才反應過來，將訓練中的招數使了出來，給予了對手狠狠還擊。第三回合，她又贏了2個點，最終奪得全國女子拳擊冠軍。

看到女兒拿到全國冠軍，解衛平高興極了，她和親友們為女兒舉辦了一個慶功宴。母女倆舉杯相慶的那一刻，解衛平看著變得健康自信又美麗的女兒，禁不住熱淚盈眶：“女兒，你一定要堅持走下去，再苦再難，媽媽都永遠支持你!”

湯潔麗獲得冠軍后，被省體工4大隊女子拳擊隊招至麾下，有機會經常到全國各地集訓、比賽，但差旅費全部是自理。解衛平身上的擔子更重了。這時，她的小店因為修路被拆遷，她不敢懈怠，就租了個電話亭守著。一個市話她只能賺1角錢，冰天雪地里亭子里四面透風，但她干勁十足，每天迎著晨露出門，踏著星輝晚歸。艱苦的環境讓解衛平著了涼，引發了哮喘病，她也舍不得吃藥。

不久，電話亭因占道經營也被拆除，解衛平失去了立錐之地。她實在找不到別的賺錢門路，就在武漢市三醫院門口賣起了報紙。剛開始的時候，她面對街坊鄰居有些不好意思，就戴著鴨舌帽將臉遮起來。可這樣一來就影響了生意，她索性豁出去，大大方方地吆喝。

她的生意漸漸好起來，一天可以賣300份報紙。有時碰上城管來清理占道經營，要沒收她的報紙，她就死命地護住報紙，全身都趴在報紙上面。當城管人員得知她賣報是為了供拳擊冠軍女兒時，對她網開一面，在街角旁劃了一小塊地讓她賣報。湯潔麗深知媽媽的辛苦，回家時只要有空就幫著媽媽賣報。

2004年8月，在浙江奉化舉行的全國女子拳擊比賽前夕，湯潔麗在拳擊實戰對抗訓練中，由于用力過猛，右手骨裂，比上次受的傷還要嚴重。解衛平心疼得直抹眼淚，第一次提出讓女兒退出比賽。哪知潔麗的執拗勁上來了，連石膏都沒打，帶傷上了賽場。由于技戰術不能正常發揮，她只奪得70公斤級第五名。

賽后，對手評論湯潔麗的輝煌已經過去了，她深受打擊，向媽媽提出不想練了。解衛平說：“什么都可以依你，唯獨不練拳不行!”她下廚熬了一罐香噴噴的排骨藕湯給女兒補身體，看著女兒美滋滋地喝湯，她趁機說：“你是身體有傷，才導致名次下降。只要堅持，勝利就是你的!”

湯潔麗的傷口痊愈，每次出拳都感覺右手隱隱作痛，她擔心自己殘廢了，再也不能打拳了。解衛平就笑著安慰她：“你這是典型的心理障礙，只要你勇敢地伸出你的右鉤拳，一定會所向披靡!”在媽媽的鼓勵下，湯潔麗重新返回訓練場。

不久，解衛平的娘家搬到了沙湖邊，離她賣報的三醫院有十幾里地。為了節約每一分錢，她每天連公交車都不搭，步行去賣報。一個冰天雪地的早晨，她迎著凜冽的北風步行去賣報。結果哮喘病發，昏倒在雪地里。路人打120喊來救護車，才救了她一命。當湯潔麗趕到醫院，看到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媽媽時，抱著媽媽淚如泉涌。媽媽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

湯潔麗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她守在媽媽病床前照顧媽媽，陪她聊天。在訓練場上，她更刻苦了。

2005年8月，湯潔麗在全國女子拳擊比賽中再次榮獲冠軍，作為國家一級運動員，被特招進入武漢體育學院。當大學錄取通知書寄來的那一刻，母女倆擁抱相慶。

晨風中的母親

2008年9月28日，湯潔麗第一次踏出國門，參加在印度新德里舉行的第四屆亞洲女子拳擊錦標賽。在拳臺上她發揮超常，出手兇悍有力，快速敏捷，一舉奪得冠軍，被印度媒體稱為“小巷里走出的亞洲女拳王”。

2008年11月18日，湯潔麗動身參加在寧波舉行的世界女子拳擊錦標賽。臨行前，湯潔麗對父母說：“親愛的爸爸媽媽，你們已經為我付出很多，現在是女兒回報的時候了。你們就靜候佳音吧!”

2008年11月20日，比賽在寧波體育中心雅戈爾體育館開幕。深夜，她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給媽媽發短信：“媽媽，你睡了嗎?媽媽，我好想你!媽，你放心，冠軍是我的!”解衛平也忙著給女兒回短信：“兔子(因湯潔麗屬兔，呢稱)，盡力就行，輸了媽媽也不會怪你!”

11月24日，湯潔麗首戰，吸引了大批中國觀眾進場觀戰。湯潔麗身披金色戰袍入場，五星紅旗隨著吶喊聲舞動起來。她瀟灑地站在賽臺上，脫去戰袍的湯潔麗著紅色戰靴和比賽服，她已經準備好了。她的對手是匈牙利選手科維斯-瑪利亞，是歐洲一流選手，曾經拿過土耳其世錦賽冠軍、印度世錦賽亞軍，個頭比湯潔麗高半個頭。這將是一場硬戰。

湯潔麗開場僅15秒就以2比0取得領先，但兇悍的對手在局末追回了1分。第二局瑪利亞率先搶得扳平比分的1分，隨后兩人比分交替上升，局終戰至4平。第三局湯潔麗利用自身反擊好的特點誘敵成功，迅速將比分拉開至6比4。正當勝利的天平向她傾斜時，瑪利亞連續搶回2分，6比6。此刻距離比賽終場不到10秒鐘。

氣氛驟然緊張起來：“這是開賽以來第二次出現平分啊。親愛的女兒，出拳，打啊!”解衛平對著電視機激動地喊著。也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湯潔麗仿佛得到父母的指令，真的出拳了!此時，距比賽結束只有最后的5秒鐘了。

當湯潔麗重拳打在匈牙利選手科維斯·瑪利亞臉上時，裁判吹響了比賽結束的哨音。“好，打上了!贏了!贏了!”觀眾們攥拳起身高喊。比分鎖定為7比6，湯潔麗晉級八強。

首戰告捷，湯潔麗又給媽媽發來短信：“媽媽，雖然打得很艱辛，但我贏了!我選擇微笑，我愛你們!”“哈哈，兔子，打得好，出拳太神速了!你最后的一拳定乾坤!媽媽祝賀你!不過，這只是首戰，還要繼續加油哦!”解衛平給女兒回復道。

2008年11月29日晚上5點，湯沽麗站在了決賽場上。比賽前夕，她不忘給媽媽發來短信：“媽媽，昨天我睡得不是很好。因為我太高興了，我又打敗了波蘭和土耳其選手，贏了復賽、半決賽，進入了決賽，我要爭奪冠軍，你們要給我信心。”“兔子，只要戰勝自己，你就能打贏對手，媽媽對她的寶貝女兒最有信心!你一定會笑到最后!媽媽愛你!”

在比賽中，湯潔而以11比1的懸殊比分擊敗了美國選手麥莎·瓦格娜，獲得了2008世界女子拳擊錦標賽80公斤級比賽的冠軍!國歌響起來了!五星紅旗升起來了!中國觀眾的高聲歡呼響徹體育館。

晚上7點鐘，走下拳臺的湯潔麗給解衛平打來電話：“謝謝媽媽陪女兒走過十年拳擊之路!金牌是屬于你的!”

2008年11月30日當天，武漢一家報紙頭版刊登了湯潔麗榮獲世界女子錦標賽拳擊冠軍的消息。而此時，解衛平仍像平常一樣，早早地在三醫院門前賣報。當許多市民從她手中買過油墨飄香的報紙，感嘆著武漢出了一個女拳王時，并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個賣報的中年女人，正是拳王的媽媽。

(選自《愛情婚姻家庭》2009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