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盡可能接近沙漠的地方進行監測,那里的沙塵幾乎沒有被污染,更有利于監測數據的對比實驗。
沙漠邊緣的環境監測站
從蘭州出發,驅車近兩個小時,到了景泰縣城后再向北約20公里,有一個始建于上世紀70年代初的農場,由于廢棄多年,農場一片蕭條,許多房屋已倒塌。從下車的那一刻起,你馬上就能感受到大風的威力,吹得人幾乎不能站立。在這里生活了5年的李大爺說,這樣的風幾乎是“家常便飯”。
但在蘭州大學(以下簡稱蘭大)大氣科學學院院長黃建平看來,這里卻是比較理想的監測點。一來可以為監測儀器提供必要的后勤保障,保證監測系統的正常運轉,比如電源和工作人員生活給養。但更為重要的是,這里距離騰格里沙漠僅有45公里:“在盡可能接近沙漠的地方進行監測,那里的沙塵幾乎沒有被污染,更有利于監測數據的對比實驗”。
在農場一個并不起眼的墻角落,“蘭州大學半干旱氣候與環境觀測站”就設立在那里。由大氣科學學院自行設計和安裝的“蘭州大學氣候災害移動監測系統”已在這里投入使用,它可以實時、動態地監測西北沙塵暴發生、發展及其輸送過程。
在監測站藍白相間的“大車箱”的頂部,多個帶鏡頭的儀器正在工作,尤其以測風速的儀器最為“活躍”,它隨著風不停地轉動著方向,有點像沒有翅膀的飛機。這套裝有國際先進儀器的監測系統主要由微脈沖激光雷達、多波段太陽光度計、三波段積分渾濁度儀、大氣成分監測儀、地面輻射儀器及自動氣象站等多組設備組成,數據全部實現自動接收和處理。這是我國目前第一套專門用于氣候災害,特別是干旱、沙塵等災害天氣的移動式監測系統,在國內處于領先地位。
在農場的后山上,距離這個“大車箱”不遠的地方還分別設有兩個監測點,主要用來觀測不同地表植被(如山丘、農田等)的感熱、潛熱、土壤溫度和土壤水含量等。留守在這里的工作人員為了確保儀器的安全和隨時檢查監測到的數據是否正常,每兩個小時就要檢查一次監測記錄。
“在蘭大的氣候災害移動式監測系統研制之前,我國還沒有一套高投入的移動式監測系統,蘭大開了先河?!秉S建平介紹說,該系統通過收集監測、數據集成、經過反演,能夠提供一個直觀的信息。而對沙塵暴發生、發展及輸送過程的移動野外觀測這種新的理念目前在國內也是首創,且具備了國際一流的數據反演方法。
黃建平認為,甘肅是個氣候敏感地帶,這套系統的研制成功和投入使用有可能產出有突破性的創新成果。目前,該監測系統承擔著國家“973”項目“北方干旱與人類適應”第一課題,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點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海外、港澳青年學者合作研究基金等多項科研項目。
2008年春,我國北方地區出現沙塵天氣過程的次數多于上一年的15次,接近常年同期平均值19次。2008年2月29日和3月17日,“蘭大氣候災害移動監測系統”前后兩次成功監測到全國大范圍沙塵天氣。這是繼2006年4月12日蘭大建成黃土高原首個半干旱國際氣候與環境觀測站后的又一重大科研進展。
2008年4月8日,20多名中美科學家帶著國際上最先進的觀測儀器在這里進行了西北沙塵暴聯合觀測,黃建平和他的團隊與國內外的同行們站在了同一個競技場上。聯合實驗由蘭大大氣科學學院、中科院大氣物理所、中國氣象局、美國能源部大氣輻射計劃和馬里蘭大學等單位聯合舉行,觀測實驗以蘭州大學半干旱氣候與環境觀測站為中心,另設景泰、張掖國家氣候觀象臺兩個移動觀測點。希望通過這次觀測實驗能進一步了解沙塵暴的形成機理、傳輸特征及其對氣候系統的影響。
回到甘肅
透過黃建平在蘭大辦公室的玻璃窗,整個蘭州大學校園的景色盡收眼底。雖然蘭州地處西北,干旱少雨,植樹種草實屬不易,但已近初冬的校園里依然綠意盎然。黃建平的辦公室位于蘭州大學盤旋路校區齊云樓的頂層,也是校園里最高的建筑。20年前,蘭大這座高層建筑的位置還是一片空地,但對于黃建平來說,那是他走向氣象事業的一個新的開端。
20年來,他的生命軌跡如同一個圓,從這里出發,又回到這里。
從南京氣象學院本科畢業到中國科學院蘭州高原大氣物理研究所攻讀碩士學位,再到蘭大取得博士學位,黃建平的學業和事業從此和大氣科學緊緊相連。
1988年,黃建平到北京大學從事博士后研究,1990年被北京大學破格晉升為副教授,1991年被國家教委和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授予“做出突出貢獻的中國博士學位獲得者”稱號,并獲得首屆“趙九章優秀中青年科學工作獎”等榮譽。
回顧那段奮斗的日子,黃建平感慨萬分:“年輕時讀研究生,繼續深造幾乎成為人生中最重要的目標和追求。”
隨后他以訪問學者的身份先后在美國得克薩斯州AM大學和加拿大多倫多大學做研究工作,后留在加拿大、美國相關部門工作。黃建平一家三口過著恬淡、無憂的生活,但他卻感到了一些平淡和無奈:“下班了,修理修理家里的草坪,日子很安逸,但很平淡?!边@樣的日子注定會在某一個節點轉向。有次黃建平正在割草時,電話響了,沒想到是導師丑紀范院士打來的:“一個挺優秀的人,老在割草,豈不是荒廢生命,不如回來干些事吧?”
回去么?蘭州的生活、工作什么狀態,黃建平幾乎不用想就能知道?;靥m大能干什么呢?曾經有一段時間,東西部發展中的巨大落差造成了人才“孔雀東南飛”的景象,一位曾在西部任職的大學校長說:“豈止是孔雀東南飛,連‘麻雀’都東南飛了……”地處甘肅的蘭大同樣未能幸免,有人說,那些年蘭大流失的人才幾乎可以再辦一所蘭大。
但對于從事大氣研究多年的黃建平來說,他深知甘肅有著獨特的研究優勢。這里毗鄰青藏高原,地處中國干旱半干旱區重要位置,這對于大氣科學相關領域的研究極具價值。如今困擾大家的沙塵暴,它的策源地主要分布在西部地區。尤其是甘肅的河西走廊,已成為中國沙漠化最嚴重的地區之一。從衛星拍攝的沙塵暴路線圖看,近10年來西北發生的沙塵暴幾乎都沿河西走廊向華北及長江中下游逼近。如果在這里開展最為基礎的大氣監測,自己這么多年的積累不正可以為祖國作出貢獻嗎?在最艱苦的地方做最艱苦的基礎研究,可以做出原創性的成果,真正發揮自己的作用。
黃建平考慮了很久,他內心的激情慢慢被點燃了,很快丑紀范院士就向蘭大校長李發伸推薦了黃建平。2003年,黃建平作為校內特聘教授,回到了蘭大:“國內也有幾個學校跟我聯系,但我的恩師在這里任職,并且蘭大的熱情也感動了我,所以就選擇了這里?!?/p>
當記者問黃建平在大西北不停地跟沙塵暴抗爭,會覺得苦么?黃建平平靜地笑著說:“要是你生在這里,長在這里,就不會覺得苦了。我在西寧長大,所以對大西北很習慣,不覺得這里是窮山惡水……”隨即,他又笑笑說:“不過,在這里對我來說一個很大的不便利,就是總要跑到北京去開會……”
組建“智囊”
回國之后的黃建平說,他根本沒想到現在國內的科研環境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出國之前,國內很多科研單位的經費很少,一些大的項目幾乎不可能做?,F在,只要你真正想做科研,有能力做出成果,國家、單位都會給予很大的支持。對蘭大半干旱氣候與環境觀測站,國家、蘭大、相關單位先后投入了2000多萬元人民幣,在短短幾年間,有這么大的投入,以前我們根本不敢想?!?/p>
黃建平的到來,使大氣科學系迅速搭起了學科發展的人才“骨架”,彰顯出進一步發展的生機和活力。2004年,該系升格成學院,黃建平出任院長。為了加快該院的快速發展,黃建平瞄準了國內相關領域的頂尖人物,中國科學院院士符淙斌、中國工程院院士許健民成了他的主攻對象?!袄畎l伸校長親自出面,在北京多次拜訪兩位院士,他們終于被感動了?!狈缺?、許健民同意作為蘭州大學的萃英講席教授,分別出任該學院環境變化研究所和大氣遙感研究所所長。再加上丑紀范,3位院士被稱為大氣科學學院“三駕馬車”?!胺缺?、許健民的加盟,很快帶來了科研效益,一下子使我院躍入了高層次?!?/p>
與此同時,在黃建平的努力和感召下,一大批海內外的學者、專家成為大氣科學學院的“智囊”。中國科學院巢紀平院士、呂達仁院士,美國華盛頓大學付強教授,著名氣候學專家、北京大學王紹武教授,青年“海歸”學者浦朝霞研究員紛紛與大氣科學學院開展了不同層面的合作。留英博士田文壽,也回國工作。
有了人才隊伍的保障,黃建平在蘭大的事業日漸發展。很多重大的課題和項目申報成功,2007年,黃建平幾年來的努力又一次獲得認可,他被評選為“國家杰出青年科學基金”獲得者。大氣科學學院也從每年不足300萬的科研經費增加到連續兩年超過千萬,并位居蘭大人均科研經費第一。2007年黃建平和他的同事們一起努力,成功申報獲批了大氣物理學與大氣環境國家重點培育學科,為學院的學科發展開創了新的契機。
“內引”之后更需“外聯”,在國外工作了十幾年的黃建平并不僅僅滿足于蘭州大學大氣科學學院能夠在國內學科領域爭得一席之地,“科學無國界,更何況國外有很多研究遠遠領先于我們”。黃建平站在國際視野的角度為學院的發展探索道路。
“現在來蘭州大學的很多學者專家都會到大氣科學學院位于榆中校區的‘半干旱氣候與環境觀測站’參觀。很多大氣院的本科生也開玩笑地說,這里是蘭州大學的重要‘景點’。”這個觀測站凝聚著黃建平很大的心血。在符淙斌院士的支持下,“半干旱氣候與環境觀測站”從建站伊始就被批準加入國際CEOP項目,并作為參加該計劃的全球協同加強觀測站之一,作為我國自主建立的第二個CEOP站,這也是全國在高校建設的第一個國際氣候觀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