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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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的愿望就是趕緊長到18歲，然后大搖大擺地走進網吧。

我總是在想，什么時候計算機的價錢能和計算器持平呢?這太不現實，我想，我得拉個人下水才行。

這個人就是莫文。

于是莫文開始請我上網，條件是我幫他做所有他不想干的事，打飯提水抄作業，活脫脫一小秘。

我總是覬覦莫文的美色，這樣年輕貌美又出手大方的男生，不能落到別人手里啊。

只是在我出手之前，有個人比我更快，這個人就是于晗。

我站在街頭徘徊，我想，我要怎樣跟莫文說，你的小秘要辭職不干了呢?因為她怕再干下去，小秘就要變成小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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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莫文，我想來想去，最好吃懶做的辦法就是:寫一個故事，拿去賣錢。

于是我在街頭到處尋找靈感，我想，我的人生就和這道路一樣，路漫漫其修遠兮啊。結果抬頭一看，前面豎著一塊牌子，上書:維修中，此路不通。我想，不成啊，咱的人生得條條大路通羅馬啊。于是我抄了條小路。

路上碰到了個小乞丐，大概是殘疾，腿彎著，腳都伸到臉上來了，我抱著個漢堡邊啃邊想，如果真的沒錢花了，當個乞丐也不錯。

過了一會，小乞丐把腳從臉上放了下來，原來是裝的啊，我想，我也得回去練練這招才行。正想著，他又把腳丫子放到臉上來了。

我吃不下去了。

我想，反正也不吃了，就給這個小乞丐吧。

走近一看，瘦弱蒼白的臉蛋，像是脆弱的玻璃娃娃。長的還不錯，是個當乞丐的料。

他接過漢堡，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我想，我得借鑒點經驗，以備日后不時之需，于是問道，你是怎么把腳翹上去的啊?

他裝傻:你在說什么啊?

我說，別裝了，我都看見了。

他眨巴了兩下明亮的大眼睛，低下頭說:我，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沒法啊……嗚嗚……

旁邊的人聚攏來，他哭得更帶勁了，鼻涕眼淚都往我身上蹭，大概是怕我戳穿他的秘密，哭著說道:嗚嗚……姐姐你別不要我啊，我會很乖的，我以后給你刷鍋做飯洗衣打雜好不好，嗚嗚……

當著這么多人，我忍!我和聲細氣地說，不哭啊弟弟，姐姐帶你回家。然后拉著他就走，我惡狠狠地想，回去再跟你算賬!

到了家里，我一把把他扔到地上，開始審問他:你搞什么鬼?

他環視四周亮著眼睛，說，好漂亮的屋子!"姐姐，我給你當保姆兼保鏢好不好?我很聽話的!

我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保鏢，就憑你這小身板兒?

他接著說，我可以上街乞討付給你錢，你看這是我這些日子掙來的錢。

說著，他從破爛的衣服往外掏錢，1角，5角，都是些皺皺巴巴的紙幣和臟兮兮的硬幣。

我突然有些心酸，我的老媽在我未記事的時候就離開了我，都是離開了父母的孩子啊。

我說，別拿了，我收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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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48579;

我這才知道，他是被車撞后失了憶，從此在街頭流浪。

我指了指地上的小黑狗說，它叫小黑，你這么白，就叫小白吧。

小黑也是我因為孤獨從街上撿來的。

我在電視上看到有人訓練狗狗叼拖鞋，于是很興奮地訓練小黑，我喊:“拖鞋!”小黑就乖乖地叼來了拖鞋，我于是更興奮地獎勵了它一根骨頭。

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它把自己的名字當成了“拖鞋”，我喊“小黑”時它理都不理我，一喊“拖鞋”，它就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我的興奮勁一下子降到了零點。

于是我買了個錄音機，錄下自己喊“小黑\"的聲音，沒日沒夜地給小黑放，結果兩天之后，我就找不到我的小錄音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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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小白說，莫文純潔得就像天山雪蓮一樣，我要布下天羅地網，在他的生命中刻入我的痕跡。

小白眨了眨他明亮的大眼睛，說，什么是天山雪蓮，好吃嗎?純潔是什么東西?

我說，你就很不純潔，這么小跟誰學的騙人啊?

他說，我一個同行教的。

同行?我輕笑了一下。

他大概是看出我的不屑，噘著嘴說，可是你書上說的，“職業不分高低貴賤，勞動者就是光榮的”啊。

我扭頭一看，他正指著我的政治書。我指著政治書的黃色封面說，這是黃書，小孩子不能看的。

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我嘆息了一聲，他居然也識字，失憶之前也一定是幸福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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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1048581;

我整天看著于晗和莫文在我面前眉來眼去的，心里酸得都快趕上硫酸了。

終于有一天，莫文對我說，于晗這個人其實挺好的，跟你一樣。

為了這句話，我怒了。

我像個小蜜蜂一樣勤勤懇懇地在莫文的世界里一筆一劃地刻畫屬于我的獨一無二的痕跡，為的就是讓我在他的心中是唯一的。

而現在他對我說，你和她一樣。

我覺得自己做人太失敗了。

所以我對他說，既然她那么好，你還是少跟我在一塊吧。

然后裝作很瀟灑的樣子轉身走了，頭也不回，雖然我心里在想，你會不會追來。

可他沒有追來。

第二天，莫文來哄我了，他拿著可樂裝模作樣地喝了一口，然后對我說，真好喝!你要來點嗎?

我對自己說，堅持住!我的一世英名不能敗在一瓶可樂上頭。

于是我咽了咽口水，把自己想象成江姐，堅定地說，不喝!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突然就心軟了，女人，到底是感性的動物，即使知道不可能，也會義無反顧地掉下去。

我對自己說，等他哄我第三次，我就不生氣了。

說實話，我還真享受這種被人哄的感覺。每個女孩，不管是白天鵝還是丑小鴨，都有一個公主夢。

可我沒等到莫文來哄我第三次。第二次我不理他后，他憤怒地對我說，你這么裝×啊!然后也特瀟灑地走掉了。

我愣愣地想，完了，我要上哪兒再去找個臺階下啊。

也就在此時，學校放假了。

我每天抱著日歷數日子，整天整夜地開著手機，盼望他哪一天會忍不住聯系我。

十幾天過去，我認輸了，我想，為了你，我豁出去了，面子算什么，又不是面粉可以吃。

于是我給莫文打電話，一遍又一遍，電話里那個甜美的女聲不厭其煩地對我說:“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p>

我說:“沒關系，沒關系?！比缓髳澣坏胤畔码娫?。

終于有一天，電話里的聲音變了:“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停機……”

小白看到我這樣頹廢，一把把我拉起來，說，我帶你去找他。他的手掌溫暖有力，讓我一陣恍然。

那個脆弱的玻璃娃娃，何時長成了這樣挺拔的少年?

他拿出莫文送我的我舍不得吃的糖果，讓小黑聞了聞，說，小黑，帶我們去找他!

于是我和小白就跟著小黑傻傻地繞著城區轉了一圈，然后來到了一家肉店。小白忿忿地對著小黑揮拳頭:你這個笨蛋!

我在一旁突然笑出聲來，小白像觸電一樣愣在原地，嘴慢慢張開，一點點地上揚，他說，你笑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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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48582;

夏天的雨，總是這樣繁多，雨水密密麻麻流進人的心里，與天幕連成白茫茫的一片。

我站在窗戶前，第N+1次給莫文打電話。鈴聲過后，電話居然……通了!

我愣了一下，立刻大喊道，莫文，莫文!

電話那邊，只有無窮無盡的雨滴砸出來的“噼啪”聲。過了一會，莫文疲憊沙啞的聲音出現，蘇琪，我好想你。

我喊道，莫文，你在哪里?

夾雜著無窮無盡洶涌而來的“噼啪”聲，他溫和的聲音似乎穿透一切。

他說，我家門口……

聲音突然打斷，再打過去，已經關機。

這個莫文，大概又忘了給手機充電吧。我一邊憤憤地想著，一邊飛快地拿了傘，也顧不得money就打了輛出租車往莫文家沖。

魂牽夢繞了那么多日子，當我看到莫文的那一刻還是愣了。

漫天的雨水洶涌而下，淋濕我心愛的少年，天地仿佛沉寂，只有無窮無盡的“噼啪”聲充斥著我的耳膜。

莫文靜靜地蜷縮在墻邊，對這場大雨充耳不聞，雨水不斷地從他溫順的頭發上滑下。

我抱住他，他渾身都在發抖，額頭滾燙，意識不清地喊著我的名字:蘇琪，蘇琪……

我攙著他回到他家里，屋子里死氣沉沉，一個人也沒有。然后手忙腳亂地給莫文找毛巾，用被子把他裹得嚴嚴實實。

莫文吃過藥后，我坐在床邊，感覺一切仿佛都在夢中，有點不敢相信地伸出手去，卻碰到莫文滾燙的額頭。

莫文睜開眼睛，眼里是無窮無盡的悲哀。我張了張嘴，說，怎么了?

莫文口齒不清地說著:“爸爸，媽媽……死了……都死了……”

我這才知道，莫文的爸爸媽媽在外地出車禍死了。莫文這段時間就是去辦理善后事宜，直到今天才回來。

我轉身要去給莫文倒水喝，卻被他一把拉住，他說，蘇琪，不要離開我……

他滿臉是乞求的樣子，我意氣風發的莫文，何時變得這樣頹廢?

一夜安靜地過去。清晨，莫文依然在熟睡。

鈴聲突兀地響起，我接起來，是小白。他上來就喊:媽媽!

我說，你小子睡過頭了吧!我不是你媽。

他說，是我媽媽……真的是我媽媽。蘇琪你快回來啊!我該怎么辦?

他激動地連不成句，我扭頭看了看正在熟睡的莫文，對小白說，我馬上回去。

打開房門，一個打扮華麗的婦人坐在沙發上，小白坐在旁邊，目光炯炯像看救命稻草一般看著我。

婦人張開口，對我說她是小白的媽媽。小白很小的時候慪氣離家出走了，雖然她后來去了美國，也一直在派人找他。

我像聽天書一樣聽著她講，愣愣地看著小白轉眼間從一個窮小子變成了富少爺。

頓了頓，她又說道，我要帶小白回美國，當然，感謝你這么長時間對他的照顧，我會給你二十萬作為報答。

我斜著眼看小白，說，行啊你，這么小就會離家出走了。

小白理都不理我，站起來說，我不回去。

我說，你不要擋我財路啊，二十萬夠我開幾家小網吧了啊。說完我就扭頭出去了，我怕自己哭。

從此以后，這座大房子又會重新變得空空蕩蕩了，再沒有一個人會聽我絮絮叨叨地講我有多么的喜歡莫文。

搖搖頭，我對自己說，命運從來都是這樣，予你一些，就一定會奪去你一些。

一路狂奔到莫文的家，卻是沖天的大火。

一單元，五樓，那是……莫文的家!

無數人在我身邊進進出出，消防車、救護車呼嘯而來，我聽到旁邊兩個人在說:

“唉，這么帥氣的小伙子，可惜了。”

“就是啊，窒息時間太長，沒救了……”

這是個……什么情況?

小白從后面追上來，抱住正在發抖的我。我不斷地回想著見莫文的最后一面:我正在給莫文擦酒精來降溫，電話響起，我就隨手放到了床頭柜上，走的時候怕莫文害怕，我還打開了臺燈……然后，然后?

是我，害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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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的冬天，我收拾完行李，走出去時，看到了于晗，正和一個高大的男生在街上旁若無人地擁吻。

生活不是小說，有些疑問，永遠沒有謎底。而有些謎底，我已不想再知道。

我換掉了所有的聯系方式，來到一個天空高爽的城市。

大雪紛飛的日子，我坐在暖氣十足的屋子里，小黑趴在腳邊“吧唧吧唧”吃得正香，看著它一點一點吃掉，連同我的那些回憶，一起吃掉。

打開手邊的錄音機，小白的聲音汩汩而出:“蘇琪，很驚訝看到這個收音機吧!呵呵，從小黑爪子里搶過來的。你不在的時候，我就一遍一遍地聽你的聲音，這樣就不寂寞了。嗯……想了想還是不讓你送我了，我會哭的。現在的我，還不具有讓你幸福的資本，等著吧，我會回來的，到時做我美麗的新娘……”

我自言自語地說道，謝謝你，給我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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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悲劇，就是把最好的東西，撕碎給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