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90年代初期,我曾為湯雄的少年兒童短篇小說集《考卷泄密事件》寫過一個序。今天,我又應湯雄之約,為他的這本微型小說集寫點什么,不由喜憂參半。喜的是湯雄多年來筆耕不輟,創作日益精進,憂呢,是因為我不太擅長此類文體的寫作,只怕說不到點子上,貽笑大方。但我和湯雄是有著近30年友誼的朋友了,為不負湯雄的厚望,也便欣然答應了。
好在這部集子是按編年史選編的,所以看了一遍后,就覺得有話可說了。湯雄八九十年代創作的微型小說,重情節、重結構,是以故事的可讀性來獲得一席之地的。如《選老板》《限期死亡》《夜半鬼敲門》等,這類作品因結構機敏巧妙,富有強烈的傳奇性與懸念性,讀來頗感輕松有趣。幾篇作品的結尾,簡直可說是拍案叫絕。由此,我也從中看到了作者操持微型小說作品時的聰明與機智。
但說實話,湯雄這部分作品的文學性還略遜一籌,基本上還是在故事的范疇。微型小說歸屬文學,就得講究文學性。而故事畢竟屬故事,故事用的是敘述的方法,小說用的是描寫的方法;故事是講的,傾向于口語;小說是寫的,傾向于文字語言。故事要有核心情節和精彩的細節,稱為故事核。故事核就像相聲的包袱一樣,一切都是圍繞這個核來展開的。小說是寫人的,場景、心理活動、語言、動作的描寫,都是為塑造人物形象服務的,都要符合人物的身份和性格,情節也是由人物的性格所決定并發展著。因此,一篇優秀的小說,更重要的應該給讀者留下活生生的人物形象。
往下閱讀,我發現湯雄開始意識到這個問題了,所以從90年代中期開始,他的微型小說開始向寫人的方向發展了。這可以從他的《戰友》《睜著眼睛喝洗手水》等作品中見諸一斑。尤其是那篇曾多次被選入中學生課外語文閱讀版的《方太太的鼻孔》,盡管全文沒有一句話一個字是譏諷性的,但是作者敏銳地抓住方太太的鼻孔的變化,創作出了一個活生生的勢利至極的“官太太”的形象。
可見,湯雄在這類較難把握的特殊體裁的文學作品的創作中,獲得了長足的進步。
果然,在湯雄近幾年的微型小說新作中,我的感覺得到了進一步的印證。在這組新作中,我最欣賞的是《鬼臉》《退職第一天》與《組織部來人》等篇章,因為作者不但開始注重寫人,而且在開始往深處作思考了。無論是《退職第一天》中的“我”,還是《鬼臉》中的肖碩士,作者都在刻畫人物時遵循了現實主義的創作規則,力爭使作品緊跟上時代的節拍,使作品成為歷史的印記。
在這些只有一千來字的新作中,作者盡可能做到了既有人、又有事,做到了文學性與可讀性兼備,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湯雄是個勤奮的業余作家,他自1979年在江蘇《少年文藝》叢刊上發表小說處女作至今,可以說是“長槍短炮”齊上,典雅通俗共用。時而是動輒數十萬字的長篇小說與報告文學,時而是精短絕妙的短小文章,在蘇州的報紙上,經常能讀到他的文學作品;在因特網上,只要搜索他的名字,也經常能看到他令人注目的創作信息。他創作的一部題為《黑梟紅顏》的40萬字的長篇小說,引起較大的反響;他曾耗了整整十年的時間,采訪與撰寫了“宋慶齡系列”四部一套的長篇報告文學叢書,挖掘出了大量有關宋慶齡與她身邊各崗位工作人員的軼聞逸事,搶救下了許多珍貴的歷史資料,其艱辛努力,令人起敬。我深深為自己有這樣的同行而感到欣慰和自豪。
(本文作者為江蘇省作家協會主席、中國作協全委會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