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是一座城市脈動的血管,是一座城市的窗口,也是一座城市的靈魂。
當你沿著一條或長或短,或寬或窄的街道前行時,你會觸摸到那些滄桑歲月留下的痕跡,會聽到那些已經遠去的,或轟轟烈烈或平靜如水的故事……我們這條“街廊”呈現給你的不僅僅是一座城市的一條街道,更有與之相連的人、事件及其歷史。
上海的汾陽路并不長,北起淮海中路,南迄岳陽路。這條路筑于清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初名畢勛路,是當年法租界的公董局以法國駐華公使畢勛(Pichon)的名字命名的。1943年改為汾陽路。這條路上遺留有很多精致的花園式小別墅,如法租界公董局總董官邸、戴笠故居等等,各式建筑在繁枝茂葉之間若隱若現。
汾陽路還是一條與音樂有緣的路,上海音樂學院、樂器店、老洋房、藏在巷子里的文藝場所……就好像一個個靈動的音符,在短短1000米的五線譜上奏響了一曲時間的樂章。
小馬路上的普希金
汾陽路的開端就是一個華彩:在這條路與岳陽路、東平路交匯的三角花園中心,矗立著一座俄國詩人普希金的紀念碑。紀念碑建于1937年,是上海俄僑為紀念普希金逝世100周年而集資建立的。這是一座三面體米色花崗石紀念碑,上面是普希金半身銅像。和普希金坎坷的身世一樣,銅像也是屢遭劫難。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普希金銅像被侵華日軍掠走,僅留紀念碑殘座。1947年,在蘇聯駐滬領事館倡議下,再鑄銅像置其上?!拔幕蟾锩敝?,銅像與紀念碑全部被毀。1987年8月,人們第三次在原址重建銅像。現在,我們看到的普希金銅像安置在高約3米的基座頂上,坐北面南,基座呈三面內弧型,底部正面凸出半圓,以中文鐫刻:“俄國詩人亞歷山大·謝爾蓋維奇·普希金紀念碑,1799—1837年。”頂端砌半圓石質花盆;碑左鐫刻俄文,其意也是普希金紀念碑;右側碑座用中文刻寫紀念碑初建、再建、重建日期與承建單位。紀念碑上,詩人高昂著頭,那張英俊的、輪廓分明的臉憂郁而詩意地凝視著遠方,表情寂寞而冷峻。
以普希金像為中心的街心花園是俄羅斯人在上海的聚集地,也曾是上海有名的詩歌角,上海文藝青年縱情的地方。三角花園及周邊地帶,一度是上海出了名的情人羅曼之地,聲名不在外灘情人墻之下。梧桐樹影下,街道暗角處,皆是牽手踱步的一對對戀人。每年的6月6日,是這位偉大詩人的誕辰,紀念碑前總會擺滿鮮花。經過那里,被紛繁的世事弄得浮躁的心會突然之間安靜下來。
記憶童年的“白公館”
從普希金銅像出發,沿汾陽路東行五六十米,迎面可見一幢漂亮的白色建筑,它就是“自公館”。之所以這么稱呼,不僅是因為建筑物的外墻是白色的,更是由于這里曾是舊時南京國民政府國防部長白崇禧的府邸。如今名氣不小的臺灣作家白先勇就是他的后人,也曾在這里居住過幾年。不過,白崇禧可不是“白公館”的第一個主人,這幢花園住宅建于1924年,原為法國商人斯皮門的私宅,1946年被國民黨政府買下。當年6月,白崇禧出任國防部長,這里才成了他的府邸。
“白公館”為法國文藝復興時期風格,端莊雄偉,很有氣勢。主建筑為磚石混合結構兩層半,即俗稱的假三層,不過,它的假層在底層。為了顯示氣派,設計者將地下室設計為半地下室。主建筑外形為方形和橢圓形結合,南立面正對汾陽路,以中間突出的半圓為中軸線,兩翼對稱。中間為寬敞的愛奧尼克柱式的大門廊,有室外扶梯可直接通向二層正中的大客廳。二樓的大客廳,當時曾被主人作為舞廳,招待四方客人。1987年,白先勇舊地重游,回憶起1948年離開此地前的那個新年,他與兄弟姐妹邀集上海同窗好友,在大客廳里跳舞盡歡的情景,不勝唏噓。
1949年后,這幢豪宅先后作過上海畫院和上海越劇院的院址,上海越劇院老院長、越劇表演藝術家袁雪芬的辦公室在這幢樓的三樓,正是當年白先勇先生出生的地方。20世紀70年代末,整幢建筑被改建成對外開放的越友飯店,曾在越劇電影《紅樓夢》中出演薛寶釵的表演藝術家呂瑞英出任飯店的經理。據說,白先勇還曾應朋友之約來這里吃過飯。如今,過去的“白公館”已被改建為寶萊娜餐廳。
林立果占用的“海上小白宮”
緊挨著太原路的汾陽路79號的高墻深院內“藏”著一座典雅莊嚴的白色建筑。這里原來是法租界公董局總董的官邸,它建于1905年,外形為18世紀歐洲城堡式,因其墻面為白色,故被稱為“海上小白宮”。建筑共三層,地面上二層半,下筑半層地下室。建筑主立面朝南,面對一個100余平米的草坪,一條小溪從草坪中穿過。主體建筑平面中部突出,呈半圓形,半圓兩側則為平墻,有落地長窗。門前是左右雙抱的露天環形階梯,扶梯中間的空檔內設置了一個獅子頭噴泉,由電動泵控制的“活水”晝夜不停地從獅口中噴出,頗有情趣。
拾級而上是一寬大平臺,通過平臺可直接進入半圓形大客廳。進入一樓大廳,地坪、壁面、頂部天花板都用大理石砌筑,室內裝修雕刻精致,具有歐洲新藝術運動派建筑特征,保存至今的彩繪玻璃依然透露出一種神秘的色彩。室內花房四壁設有半米高的玻璃水池,可放養各種觀賞魚。
1932年后這里曾是日本駐華大使館。抗日戰爭勝利后,此處變成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在亞太地區的第一任辦公之地。1949年上海解放,“小白宮”由上海市人民政府接管,成為第一任市長陳毅的府邸。陳毅赴京后,這里一直是上海市人民政府下屬的招待所。1963年5月,上海民間最優秀的工藝美術家相繼在此工作和傳藝,同時還在里面建立了工藝美術品陳列室?!拔母铩背跗?,工藝美術研究所被趕了出去,這幢豪宅被林彪之子林立果占用。1972年,工藝美術研究所重返故地。
音樂學院里的猶太人俱樂部
經過汾陽路45號的原海關稅務司官邸,馬路斜對面坐落著的便是汾陽路20號的上海音樂學院。這是我國第一所音樂高等學府,它的前身是1927年成立的國立音樂學院,創辦人及首任院長是我國極負盛名的教育家蔡元培先生。
正對學院大門的音樂學院辦公樓,建造于19世紀20年代,是在滬猶太人的俱樂部,當年,俱樂部里設有文學小組,每周有“星期四”聚會。
20世紀30年代后半期,隨著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納粹對猶太人迫害的升級,上萬名猶太難民涌入上海,俱樂部變成猶太難民聚集地。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日軍進入租界,占領了俱樂部。1943年2月18日,日本宣布在虹口設立隔離區計劃,勒令凡從1937年來滬的所謂無國籍者,即來自納粹統治區的猶太難民,必須在一個月內遷進去。2月23日,數百名在社會上有一定影響的猶太人被召集到這里,日本主管實施隔離區計劃的官員對他們說,設立隔離區并不反映日本人的反猶情緒,而是因為上海的住房與食品供應的問題越來越嚴重,所以必須對無國籍者實行集中控制。當時,猶太俱樂部中鴉雀無聲,因為這些猶太難民實在是無路可走了。
解放后,俱樂部成了音樂學院的禮堂和辦公樓。漫步在校園里,感受到的是濃濃的藝術氣息。此時此刻,當年猶太難民曾經的愁苦、驚懼都已消解在音樂的世界里,猶如蘇東坡所說的“回首向來蕭索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了。只是那段特殊的歷史卻永遠留存在人們的記憶里。
[責任編輯] 趙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