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愛顛起那只不安分的蹺蹺板

婚姻就是那只不安分的蹺蹺板，蹺蹺板靠兩個人相互作用實現上上下下的運動;婚姻是生動的，今天他愛多了，明天她愛多了，在一多一少間，上來下去，你高我低，成就婚姻最完美的狀態。

——題記

1

凌晨1時，我冒著夜半的風寒露冷在機場外接建國，說實話我有點想他，雖然不能肯定他是否想我。

建國拖著行李箱朝我緩緩走過來，心里突然泛起渴望和拒絕兩種情愫。渴望是因為離別三個月，我很期待和他一起吃飯、逛街、看電視，像每一對煙火夫妻每天所做的那樣。拒絕是因為我怕，怕這次又和以往一樣，我們會像兩只渾身豎滿刺的刺猬，雄糾糾氣昂昂，沒有理由也要找個理由吵一架。想到這里心頭便郁悶起來。

這是分居兩地的第九個年頭。婚后第四個月，我懷孕了，新生命即將到來，要買房子，還要養孩子，建國愁眉緊鎖起來。他跟我商量，說想去武漢發展專業，我答應了他，除了答應我別無他法。我倆都心知肚明，僅靠兩個人端鐵飯碗拿死工資，想買房子，估計一輩子也難。

沒想到，分居的日子一旦邁出了第一步就覆水難收，如今房子買了，銀行也有了存款，但人卻回不來了。如今，兒子都8歲了，他還在外面漂著。八年來，我又當爹又當媽，惟一感到的就是累。

是真的累，從心到身體。疲憊不堪。

車子駛出機場大道，建國始終沉默，還是我沒話找話打破狹小空間里的尷尬:“你幾點起飛的啊?”話未落地我就想抽自己一下，凌晨1時到，肯定是一個半小時前起飛的，我這問的不是廢話嗎?

建國用他慣有的少言寡語回應了我。我偏過頭去看窗外，窗外夜色旖旎，瑰麗動人。

而我們曾經如旖旎夜色一般美好的婚姻，卻漸漸失去了它瑰麗的顏色。

沉默像一座大橋，橫亙在我們之間，他不愛說話，我說多了他就說我嘮叨，數次碰壁之后，我只好跟著他一起沉默。

2

兒子在他的小房間里睡得正香，臉蛋上泛著紅暈。我睡了一會兒，在鬧鐘的吵鬧下強打精神醒過來，靜對著天花板陷入冥想，耳邊不時傳來建國沉沉的鼾聲。我打開燈，望著他平靜有些愜意的睡相，心里一酸，這樣的情景一年也難得幾回，所以我留戀地多看了他幾眼，才不舍地起床上班。

我的工作性質就這樣，上班早，下班也早。忙完手頭工作，我快速去農貿市場采購了幾大包蔬菜、肉品，準備下了班就回農村的婆婆家。

我有事瞞著建國。二十天前，婆婆突發疾病昏倒在地頭不省人事，公公在電話里把情況說得很嚴重，說人馬上不行了讓我趕快回家。我渾身頓時顫抖個不停，拿了家里所有的現金5000多塊，跌跌撞撞下樓，攔下出租車一路哭到婆婆家。在鄉親的幫助下將婆婆送到醫院搶救，醫生診斷為腦梗，說幸虧送來早，否則沒有現在這么樂觀。

然后是半個月的日夜服侍，婆婆好點時，我問她要不要通知建國，我知道建國是婆婆的心肝寶貝，病中的老人一定格外想兒子。但是婆婆不讓，說千里報喜不報憂。

為他著想，大家都瞞著他。現在我只想快點兒讓他跟我回家，回到婆婆身邊。可建國卻趴在電腦前不動，說:“急啥?早呢。”連催幾遍他紋絲不動，我是個急性子，一把將住院的單子拿出來扔給他，吼了聲:“你媽生病了，我想讓你早點兒回去看她老人家，況且是回你家又不是回我家，喊你出門就那么難啊?”

建國瞄了一眼那張賬單，我以為他聽說母親生病，會馬上跟我回家，卻不知道他哪根筋擰了，竟然臉紅脖子粗地沖我吼起來:“怎么，花你錢你心疼了是不是?你就那么愛錢?”

我愕然地看著他將賬單撕得粉碎，心里撕裂般痛起來。伺候婆婆連日來的勞累不但沒得到絲毫安慰，反被倒打一耙，我委屈不已，一股火噌的一下就冒了上來，我憤憤地說:“這就是你對我的感謝?早知道你這樣，你媽生病我就不該管!”建國見我這么說，更來氣，口不擇言:“別假惺惺的!你不管別管!”

我哭著摔了煙灰缸。建國一抬腳，踢碎了茶幾上的熱水瓶，開水濺在我身上，又灼又疼，但我忍了。一邊哭一邊收拾滿地的水。兒子在樓下和小朋友玩蹺蹺板，我不想讓兒子看見我們又吵架。

婚姻里，我最崇尚的就是這句:退一步海闊天空。火氣漸漸消退，我在他輕描淡寫的一句道歉后，還是跟著他回了婆婆家，婆婆畢竟大病初愈，我不想和他計較，想著只要我問心無愧就行。就像，當蹺蹺板偏向一方時，只要這一方讓一讓，輕輕踮一踮腳，對方就能壓下去。這是玩的道理，同樣適用于婚姻。

3

以前，我們也有過甜蜜時光。那時，他不嫌棄我的剩飯，不嫌棄我嘰嘰喳喳愛說話，不嫌棄我小財迷。如今，他會委婉建議我將自己的剩飯倒掉，會在我剛開口說三句話便打斷我說我啰嗦，會說我把錢看得比什么都重。我百口莫辯。

我不知道，是長久的兩地分居讓我們缺乏磨合，還是男人的本性在婚后才得以暴露，總之，我和建國之間簡直是無話可說了。在經歷了連續幾年，每年幾次的吵架之后，他變了，總是沉默，沉默到讓我崩潰。

或許婚姻里的我和他因為兩地分居缺乏磨合，所以吵架不可避免。吵架的理由總是五花八門。諸如婆婆不幫我帶孩子，諸如他哥哥借錢幾年不還，諸如婆婆把我買給她的棉衣送給自己妹妹穿……婚姻專家說，吵架，是婚姻最好的潤滑劑，可以為婚姻的磨合起到促進作用。我不敢茍同，我厭惡吵架，厭惡吵完架后那種無法抵擋的心如死灰。對我們而言，吵架不是婚姻的潤滑劑，反倒是他愈來愈冷漠的催化劑。

從婆婆家里回來后，我篤定地告訴自己，再也不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了，所以，當我看見建國換下的臟衣服時，我眼皮一抬走了過去。一個不知道心疼妻子的男人，我干嘛要低三下四對他好?男人的毛病都是女人慣出來的，這話一點都不假。

我訝異，自己從何時起變得和他一樣冷漠?大概就是從建國一次次地傷害我之后吧;大概就是他不想在婚姻里付出，心里只有他自己吧;大概就是我們相對卻無言的那一刻吧;大概就是他削尖了腦袋寧愿鉆進電腦里，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吧。大概……還有多少大概?

不去想了，我很累。

4

建國臨走前兩天，公公來家里，拉家常間又提起婆婆生病的那天，公公詳細向建國描述了那天的情景，我在廚房包餃子，聽見公公對建國說:“這次多虧了小茜啊，親閨女也比不上她對你媽好，比你這個做兒子的都好。”我心酸了一下，眼淚差點落下來。

建國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跑到廚房來問我，要不要他幫忙。我說:“不要了，你就陪著爸爸說話。”過一會兒，他又跑進來問:“煤氣快用完了嗎?用完了我去買。咱家的晾衣桿有點高，我下午把它換成‘好太太’的，你就不用爬上爬下的了。”

心底有一絲淺淺的辛酸滑過去。他這樣說，就說明他知道自己錯了，他在向我道歉，我知道他的做事風格，他不是個輕易認錯的男人。心底突然就柔腸百結。

我檢討，以前，我對公婆確實沒有現在上心，我總是怪怨他們不幫我帶孩子，怪怨他們不經常來看望孩子，甚至總是怪怨他們沒有門路，給我的工作幫不上一丁點忙。以前我對他們的愛是一種敷衍，或者說是婚姻強加給我的責任，我在心里劃了一座分水嶺——這邊是我的父母，那邊是他的父母。

可是，隨著歲月流逝，我發現自己錯了。漸漸長大的兒子讓我恍然大悟，有朝一日我兒子也會長大，也會娶妻生子，那時，兒媳婦如果把我當外人，我會是什么滋味?

我還要檢討，之所以我和建國會吵架，也怪我不夠溫柔、不夠耐心，總想著自己在家里受了累、付出了，他回家來就該事事順我的心，體貼我、疼愛我。其實我錯了，他在外很不容易，雖說表面風光，但工作壓力大，回到家里，就是想徹底放松放松，我卻因為一些小事和他吵架，而婚姻不是只有吵架才能磨合的。

我把這些話告訴建國，建國伸過手臂抱了我一下。他說:“我不在家，你辛苦了。”我趁機伏在他寬闊的肩膀上，不讓他看見我洶涌的眼淚。

5

午后我拉著建國散步，兒子正在和小朋友玩蹺蹺板，見我們倆來了，鬧著非要我倆玩一玩。

沒想到一個簡單的蹺蹺板，竟蘊含了不簡單的道理。我和建國站在蹺蹺板兩端，當我這端被壓上去，要想下來，除非建國那邊輕輕踮一下腳，向前欠一下身子，沒有他的幫忙，我很難下來。

其實，婚姻就是生活中那只最不安分的蹺蹺板，蹺蹺板靠兩個人互相作用來維持平衡，一方愛的多，一方愛的少，自然就會失衡。要保持平衡，只有兩個人付出的愛一樣多，可是有誰見過一架水平紋絲不動的蹺蹺板?如果真那樣，不是了無生趣?

婚姻是生動的，有生命力的，充滿甜酸苦辣，今天他愛多了，明天她愛多了，在一多一少間，上來下去，你高我低，成就婚姻最完美的狀態。

而完美一架婚姻蹺蹺板最好的東西是什么?是愛。當然是愛。只能是愛。

責編∕陳 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