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子恩大我9歲,從相識那一天起,我們就沒有站在一個對等的起跑線上。
其實我的身邊不乏找老男人的女友,可我和她們不同的是——我選擇的這個老男人,沒有太多金錢。
那時候的林子恩就是一個普通的離異老男人,有套兩居室的房子,每月要還1000多塊錢的房貸;有一個女兒,雖然判給了前妻,可每月要貢獻幾百塊的撫養費。這樣的現實狀況讓我很是猶豫不決。
記得書上說過,“每個女人心中都有一個關于老男人的美夢,成熟、睿智、體貼、有擔當,那是女人潛意識中對于父愛的一種親近。”果然,最后成全我們這段婚姻的,就是他的成熟。
那天,單身宿舍里,我正因為痛經疼得死去活來,林子恩來了。和那些手足無措的毛頭小子不同的是,他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先是沏了一杯紅糖水,然后輕輕將我的襪子褪下來,溫暖的手指打著旋兒在腳心的穴位上揉來揉去,那么神奇地,疼痛就像退潮的水一樣散開了。
我躺在那里,看著林子恩專注按摩的樣子,眼睛忽然濕了。轉頭看看鏡子里那個面目平常的女孩兒,除了一段稍嫌盛大的青春之外,林子恩哪里又配不上我呢?
我的心突然就靜了下來。金窩銀窩不如一個溫暖的土窩,錯過林子恩,我篤定自己再也遇不到像他這樣深愛自己的男人了。
2
事實證明,我的眼光是正確的。
婚后,所有的家務事,林子恩全部一手包攬。在幸福的小家里,我總喜歡囂張地指著林子恩的鼻子尖問:“我是你的什么?”
林子恩笑嘻嘻地將我摟在懷里,用胡子茬扎來扎去:“你是我的女皇。”
他待我果然如女皇。我喜歡吃糖醋魚,每個周末,林子恩都要煎炒烹炸地做整條的鯉魚。我從不動手自己擇刺,在我看來,那是林子恩愛我的專利。
結婚第一年,林子恩對這項專利很享受,可后來,隨著工作越來越忙,他似乎有點兒心不在焉了。婚后第二年,因為一根沒被擇干凈的魚刺,我被卡了喉嚨,為此和他冷戰了整整一周。后來,是林子恩買了99朵玫瑰負荊請罪,才得到了原諒。
我私下很得意,可心理學碩士在讀的妹妹卻抨擊我:“你不要太過分了,男人嘛,大面過得去就行了。”我眼睛一翻,大面過得去?那是對于普通的夫妻來說的,像我這樣下嫁給林子恩的女皇,就應該享受萬千寵愛。
而林子恩也一再表示,他能娶到我是天大的福分。確實,自從娶了我,林子恩的事業越來越順。婚后兩年,他利用原來積累下來的人脈,和一個朋友合伙開了一個小公司,雖然沒有立即發大財,可是日子明顯寬裕了很多,他將我買金買銀地打扮起來,后來借口工作太累,干脆讓我做起了居家太太。
其實我不想這么年輕就閑在家里,可是,幽深的暗夜里,林子恩溫柔地環抱著我:“我看到你那么累,就心疼得受不了。”我知道他心疼我,更知道這個老男人隱藏的小心眼——他一直不愿意老婆和其他同齡男人共事。
既然自己早就對他死心塌地,何不遂了他的心愿。于是,我成了一名居家太太。然后,我生下了兒子,越來越胖了,生活美滿得幾乎有點像童話。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樣的美好,竟然只是一個短暫的幻覺。
3
矛盾的起因,是林子恩提了一個請求——他想接女兒過來同住。
我一下子就急了。
林子恩告訴我,前妻要出國進修兩年,女兒一個人住,他不放心。可無論他怎么請求,我都無法接受我們幸福的三口之家突然多出一個別的人來。林子恩一下子就和我急了:“那是我的親生女兒,只是兩年的時間,你就不能幫我一下?”為此,他竟然還摔了一個杯子。
他的舉動一下惹惱了我,我跳起來,穿著睡衣就跑出門去。那天,林子恩在街上追了好久,直到他徹底服輸后我才跟著回了家。
林子恩再也不提女兒的事情了,我有點兒小小的得意,可很快又得到了新的消息,林子恩將女兒送進了貴族學校。我一下子就炸了,林子恩竟然敢妄作主張了?我和他大吵大鬧,最后甚至扔下兒子離家出走了半個月。我就是想讓林子恩看看我的重要性。
果然,沒有多久林子恩就按捺不住了,他帶著孩子找到我,低聲下氣地哀求了好久,我才雄赳赳地跟他回了家。
按照我的意思,女兒上完這一期貴族學校就重新退回普通學校,至于她住在哪里,我眼睛一挑:“她可以去她外婆那里啊。”林子恩一句話都沒說,放下孩子就回了公司。
看著亂成一鍋粥的家,再看看瘦了不少的兒子,我的心里又驕傲又心疼。收拾干凈房間,做好四菜一湯,只等著林子恩回來好好犒勞一下他。誰成想,林子恩根本就沒回來。不僅那天沒回來,之后的幾天也沒回來。剛開始,他在電話里搪塞公司值班我還信,后來才反應過來,他這根本是借口。而他誆我回來也不是請求原諒,而是為了有人照顧這個家!
這個事實令我惱火。可冷戰進行了一個月,我有點兒慌了。過去軟得像柿子一樣的林子恩,現在突然強硬得好像一塊石頭。沒辦法,我只有使出殺手锏。
那天,安頓好兒子,我給林子恩發去了一條短信:“如果你再不回來,就永遠看不見我了。”半小時后,林子恩沖進門來時,我已經坐在了高高的窗臺上。雖然有點兒驚恐,但故作鎮定。林子恩魂飛魄散地將我扛了下來。他的初次“起義”,就以這樣滑稽的方式終結了。
4
雖然大獲全勝,可我卻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從此不一樣了。
林子恩如今回家,不是鉆到電腦前玩游戲,就是悶在臥室里睡大覺。其實自從開了公司他就不下廚了,可過去他一上飯桌就笑話不斷,而現在整頓飯吃下來都沒精打采的。
到了我的生日,本以為他要將功補過,孰料,他什么都沒買。我再次和他大吵大鬧,鬧到一定程度,林子恩啪地摔過兩百塊錢:“你看著什么好自己去買吧,我天天這么多事情,哪里會記得這些。”
我像看陌生人一樣打量著林子恩——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莫非林子恩也有了外遇?否則,為什么他對我不像以前那樣上心了?
無數漫長無聊的白日,愣愣地躺在家里,我會有突然的恐懼:如果林子恩真的有了外遇,我能怎么辦?離開他?辭工三年了,我恐懼地發現,自己已經害怕再次殺入職場。而且,對于一個馬上就要30歲的女人來說,離開一個男人重新開始另一種生活,那實在是件吉兇未卜的險事。再者說,親戚朋友都知道我嫁了一個好男人,如果離婚,別人會怎么看?
越想我越覺得自己無法離開林子恩。為了防患于未然,我決定提前動手,盡早將林子恩的野心扼殺在萌芽階段。
可是,林子恩太狡猾了,任憑我掘地三尺,也絲毫都沒發現那個“妖精”的蹤影。
5
走投無路,我想起了碩士心理學畢業的妹妹。那丫頭不愧是專業人士,聽了我的哭訴,列出了一張單子:
第一大忌,不了解愛情的本質和規律,太過自私任性。一個女人要收攏一個男人的心,只靠日常的甜言蜜語是遠遠不夠的。前妻出國,對女兒的安置,其實正好是收買人心的大好時機。可是你只考慮自己的感受,并為此再三和姐夫打鬧,雖然他表面上低了頭,可心里從此對你就有了芥蒂。
第二大忌,太過相信婚姻的保險系數。在你心里,從來就沒想過姐夫會舍得離開自己,所以才由著性子來。可是,丈夫并不是一個天然從屬于你的男人。如果你讓他感覺疲憊和無奈,最終他會逃離你的。
第三大忌,沒有保持自我的界限。幸福婚姻中,女人可以因為愛而做很多事情,但不能喪失自我。像你這樣辭職在家,表面是遷就丈夫,實際是犧牲了自己來成就他人,看似偉大,實際上是心甘情愿推倒了界限,也最終失去了自我,降低了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位置。
“可是我一直為這個家全心全意啊。”我憤懣不已。
妹妹無奈地看我一眼:“老姐,這正是你的另一大忌——將家庭主婦和保姆混為一談。幸福的家庭從來都是愛和智慧雙軌并行,雖然家庭主婦和保姆行駛的職權大體相當,可她們卻有一個最大的區分——主婦是在用智慧經營一個家,而保姆只是靠體力來獲得一份報酬。你總認為自己為這個家付出了全部心力,卻不知道,沒有智慧的付出,永遠得不到你想要的結果。”
妹妹沒有幫我驗證林子恩是否有了外遇,不過我卻記住了妹妹的那句肺腑之言——“如果上述錯誤你不改正,林子恩早晚要去別的女人那里尋求安慰。”
沒來由的,我覺得那句話里藏著自己的未來。蹙眉捧心地在家里躺了幾天,爬起身子來的第一件事,是跑到商場去買了全套的印花床上用品。一邊鋪著新床單,我一邊偷偷想:不知道林子恩的女兒會不會喜歡這個花型?
那天晚上,林子恩回來看到書房那張嶄新的床,整個人一下子像被定住了。我在客廳擦茶幾,眼角的余光一直瞥著他的反應。良久,林子恩忽然踅轉身子,緊緊地從背后抱住了我:“親愛的,謝謝你。“他眼角濕漉漉地在我脖子上擦來擦去,我的眼睛也濕了。
驀然發現,其實經營幸福,并不需要我傷筋動骨去付出什么,有時候,只要一點寬容和理解,只要舉手之勞,生活就能迎來讓人欣喜的變化。安頓好那個13歲的女孩兒后,我還打算去趟勞動力市場。林子恩雖然還是不喜歡老婆出去工作,可是經歷了這段時間的波折,我卻覺得,自己可以不在乎那點工資,卻不能丟掉自食其力的尊嚴。責編/魏 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