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書包

我讀小學的時候，家里非常窮，班上的同學都有書包，唯獨我沒有。上學放學，同學們背著書包，歡蹦亂跳，我一個人走在路邊黯然神傷。我做夢都想要一個書包，父親卻說，不就是兩本書嗎?夾在胳肢窩里就行了，要什么書包?我只好叫母親給我買書包，母親也說:“我們家連吃飯都難了，哪有錢給你買書包?”我知道家里窮，但還是固執地說:“我就是要書包。”母親詫異地望著我，不再說話。

母親的沉默，就是答應。可是，母親確實沒有錢給我買書包，她決定自己縫制。我們把家翻了個遍，卻找不到縫書包的布。母親只好向別人討布。別人問母親要布干什么，母親說要補衣服。大塊的布別人是不會給的，他們給的都是碎小的布片。母親說盡好話，才討到一堆花花綠綠的碎布。夜晚，在昏黃的燈光下，母親飛針走線，把一片片碎布連起來，縫制書包。我從夢中醒來，看見如豆的燈火映出母親又長又大的身影，投在墻上，移來移去。

熬了幾個夜晚，母親終于縫成了書包。這個書包雖然是碎布縫成的，卻非常漂亮。我背起書包，抬頭挺胸走進同學們的行列。他們圍住我嘖嘖稱奇，搶著看我的新書包。忽然有一個同學指著書包上的一片碎布說:“這片布是我家的。”他要把那片碎布挖出來。我哪里肯，撲過去保護書包。書包保住了，可我再也抬不起頭來。

后來，還有許多人在我的書包上找到他們家的碎布。同學們紛紛嘲笑我，我默默地忍了。讓我忍受不了的是，大人們也嘲笑我的母親。他們說我母親真會打算盤，討別人的布給自己的兒子縫書包。母親在別人的面前低下頭，好像犯了天大的錯誤。我扔下書包，難過地對母親說:“我不要書包了，你把碎布拆下來，還給他們吧。”母親撿起書包，掛回到我的脖子上說:“好孩子，忍一忍，讓他們說幾天就沒事了。”

我不愿意母親忍受屈辱，就盡力幫助那些給過我們家碎布的人，讓他們快點住嘴。我在學校里主動接近那些人家的孩子，幫他們講習題。可我的努力并不奏效。一天中午，我又看見幾個人七嘴八舌嘲笑我的母親，母親低下頭，不敢回一句話。我忍無可忍了，沖過去喊:“不準你們欺負我的母親!我幫你們的兒子講解過多少次習題，早就抵回你們那幾片碎布了!”那幾個人吃驚地看著我，居然被我鎮住了，立刻住了嘴。母親把我摟進懷里，不停地撫摸我的頭，有兩滴眼淚，從她的臉上淌下來……

從此以后，再也沒有一個人嘲笑我的母親了。那個碎布縫成的書包，我一直背到初中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