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詩路絮語

在各種文學體裁中，我對詩歌這種形式情有獨鐘。這或許和我生長的環境和成長的經歷有關。我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那里有巍峨的高山，有小橋流水，有淳樸的民風，有勤勞善良的鄉親。家鄉秀美的景色給了我靈性。在我眼里，父親滿腹經綸，唐詩三百首倒背如流，四大名著耳熟能詳。父親或背誦古詩詞給我們聽，或講述大詩人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故事，或教導“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道理，讓我聽得如癡如醉。他年輕的時候，常和村校的先生紙上對詩，我充當他們的“郵遞員”，他們的杰作每次我都是先睹為快。當文書的父親公正清廉，在鄉里有極高的威望，遠近紅白事大都請他舞文弄墨。包產到戶前，他向當時的地區報投去一首打油詩，居然發表了，還得了一元錢的稿費，這成了他一直引以為豪的一件事情。

小時候，我愛一邊玩耍一邊吐詞不清地背誦父親教給我的唐詩。多少個夏夜皎潔的月光下，奶奶和媽媽教我唱動聽的小童謠和家鄉有趣而押韻的順口溜。這些耳濡目染，也許就是詩歌在我心頭的最早萌芽吧。

而真正接受文學的洗禮，是在我上了高中以后。那時校園文學像雨后的春筍，遍地發芽。我如饑似渴地閱讀古今中外文學名著，整天埋頭寫稚氣的詩。就是高考在即，也不松懈。我抽出媽媽給我的不多的菜錢的大部分，用來買文學書籍，向文學報刊投寄稿件，創辦校園詩社，甚至為我擔任編委的校園詩社社刊支付油印費。就在五彩的裙裾潮蕩過高考時那個熱烈的夏天，或許我小有名氣的“詩人”雅號撥動了同級一女孩的心弦，她給我送來“紅玫瑰”，后來還收到過一些來自省內外包裹著女孩青澀情愫的信件，這令我惶惑不安，我只好用我為此寫的一首詩中的兩句回贈：“我們還要匆匆地行路啊／現在不是采擷愛的季節”。我平日還利用課余時間，積極向校園廣播站和報社采寫校園感人事跡和有意義的活動，被學校評為“優秀通訊員”，被報社聘為特邀記者，這樣我的寫作和實踐能力，得到了很好的鍛煉，為以后出身社會的自立能力打下了基礎。在這里，我要特別說一聲“謝謝!我精彩的高中生活。”“一個朝陽遍地的早晨／我唱著行路人的歌／向著十九歲走去／向著山外走去”，高中一畢業，我懷揣純真的文學夢想，自發開展了個人徒步旅游文學創作活動，參加了文學院培訓學習，并被評為“優秀學員”。稍后我教過小學，當過鄉干部，參加過于部培訓班學習，還創辦并主編過自辦發行的報刊。

這期間，我的老師馬平對我影響最大，他年紀輕輕就在著名的文學刊物發表了小說。在他教書和后來擔任報社副刊部主任時，他推薦和編輯發表了我的一些文學作品。他的教誨使我有了長足的進步。在我青春的人生充滿迷茫的關口，他為我指點迷津，給了我很大的幫助，使我渡過了難關。他對我這個文學青年的扶掖，我心底一直保持感激。我出版第一本詩集《故鄉的小木船》時，他見自己的學生有了點成績，很是高興，在百忙中很快為我作好序，并對我的創作提出中肯的建議和更高的期望。他現在是著名作家，文學創作一級，出了好多大部頭，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還是巴金文學院領導。但我見了他或給他寫信，從不稱其官銜，還是直呼老師，不僅覺得親熱，更緣于銘記在心的濃厚的師恩之情!這恩情是一盞明燈，時刻溫暖著我的心房，時刻照耀著我前行。

這之前，我的文學愛好和功底還有很好的鋪墊機會。上小學時，我得到了老師最高的獎賞。一次老師給了命題作文，我文章開頭的景物描寫和文中小女孩拾金不昧的生動情節，感染了老師，他給全班同學當范文讀后，還做了一個驚人的舉動，高興地用雙手將我舉過他的頭頂，從教室后面一直舉到講臺上，這引起全班小朋友的喝彩。他說作文寫得好，獎勵坐“噴氣式”飛機一次。還說下次有寫得好的，也有“升空”的獎勵。不過，以后直到他教到小學畢業，再也沒人坐過他的“噴氣式”。而我自此穩穩當當地擔任語文科代表，直到小學畢業。他的名字叫大福，與我同姓，是我的爺字輩，我常常不叫他老師，而叫福爺。從此我對寫作文有了極大的興趣。我中考語文成績全區第一，得益于那次我的作文得了滿分。據說在全區統一密封閱卷時，閱卷老師對滿分作文卷一聲驚呼，吸引了全場語文老師的眼球，爭相傳閱，有的甚至說是抄的名家的范文，但苦于沒有依據，還對秀麗工整的書寫贊不絕口。于是有老師提議，待閱卷畢，如果是哪個老師的門生，哪個老師就請客，還擊掌明誓。結果我的語文老師趙克健請大家下館子搓了一頓。焉有老師幫學生請客的道理，這份情我一定得還上。在此插一句，憑良心說那篇絕對是我的原創。他既教我們語文，又當我們校長，不管以前還是現在，我都習慣叫他趙校長。

還有陳家順、張榮昌、鄧國清、劉群峰、黃玉奎等語文老師，我一路走來，能走到今天，得深深感謝他們。出身社會，還有許多師長和朋友給了我真誠的教誨或幫助，我都一一銘記在心。

看起來，寫得有點啰嗦，事實上，我覺得要談我的創作歷程，這些是非談不可的。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就會使我的創作失去根基和原動力。我從我的家鄉、我的父老鄉親、我的老師和友人那兒秉承了淳樸和激情。而這正是我詩歌創作兩個不可或缺的因素。作詩也像做人一樣，不能脫離生活的土壤，如讓它凌駕生活之上，那就不是詩，成了嚇唬老百姓的玩意。我力圖用樸實的語言、樸實的筆伐，寫出樸實的東西，讓人讀得懂，就像和你面對面拉家常的這篇序，娓娓道來。我是大山里走出的孩子，這決定了我的寫作玩不來虛的，不作高深莫測的呻吟，這也是我反感那些所謂“朦朧”詩的原因。我寫詩有與大多數人不同的方式，即發現了題材，產生了靈感，一般不會急于下筆，只是讓它蘊藏在心里，像釀酒一樣，讓它慢慢發酵，到了該開壇的時候，定然會有特異的濃香。即通常說的打腹稿吧。寫的時候一氣呵成，天然不作雕飾，“我從不喂它們飼料／怕化學成分將它們催生成怪物／只讓它們吸收大自然的養分／雖然長得瘦小／賣不出好價錢／卻有土生的質樸和率真”。我創作這本集子，開始于“中國航天之父”錢學森逝世之時。錢老辭世對我觸及很大，我決定寫點什么，以用作對錢老永久的紀念。于是有了這本集子的第一首詩《2009，北京第一場雪》，并以此作為書名，還將之置于卷首。如果說北京第一場雪是為錢老而下，那我這本書是為錢老而寫，為對科學和事業赤誠的探索拼搏精神而寫，這種精神勃發了我的詩興。創作完成這本詩集，我用了滿打滿算兩個月時間，這得歸功于平時我有打腹稿的好習慣。雖然寫來輕松流利，但打腹稿是花了大精力和心血的。現在的社會充斥著浮躁，這就要求作者真正靜下心來，務實地寫出一些東西，摒棄浮躁的文風。倘若創作時刻意去玩弄所謂的“技巧和新潮”，就成了為寫作而寫作，就會“固步自封”。應真正做到有感而發，不要無病呻吟、無的放矢。作詩與做人一樣，都應自然健康。“我要像一棵樹樣生長／自自然然純純正正／沒有矯揉也沒有造作／健康成長從每一個清晨開始”。時下中國移動有句廣告詞“我的地盤我作主”，據此我也要說“我的詩歌我作主”，我的意思是說，寫作不能盲目跟風逐流，把寫作當成一件自娛自樂的事情，只要作品是作者真心的流露，既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就自然會有讀者喜歡，這就足矣!我習慣把生活中陽光的東西移植到詩歌里，我認為有良知的作者有義務向讀者更多地傳遞振奮向上的東西，你沒有理由將憂郁和悲觀的情緒，強加給讀者，嚴重點就是對人心靈的戕害。我喜歡寫一些短小的篇什，但需要寫長時則當然寫長。關鍵在于現在是高速運轉的社會，人們奔波忙碌，生活壓力很大，坐下來的時候，花不多的時間閱讀，就像品一杯清茶，像看一朵流云，像感受一股清風吹過，像聽一段云南的葫蘆絲……閑暇里充滿愜意，一會兒拈來一種享受，也不會浪費大家的時間。

最初接觸創作，心里多少有些惶恐，從文章的立意、結構、語句等等，不論巨細，生怕把握不好。于是多讀名家的作品，成了我平時的必修課。學習別人的長處，彌補自己的不足。遇到向報刊的投稿如石沉大海或退稿信，是我那時最落寞的時候。如果自己寫成的東西變成了鉛字，是創作初期最大的驚喜。在網絡還不盛行的時期，跑郵局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道風景。寄出心血無數，終也有一些收獲，當收到用稿通知書或者稿費匯款單，反而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那信筆涂鴉也能上大雅之堂?現在，我對寫作的態度多了一份淡定平和，把寫作當成自娛自樂、陶冶情性的愛好。寫出東西并不急于去發表，放在那里，過一段時間再拿起讀讀，把它當做知心朋友，用心和它交流說話。也不做修改或稍做修改，保持住起初的靈感和質樸的原貌，比什么都重要。文章要靠真情實感打動人，華麗的辭藻和技巧的花架子是沒有生命力的。中國是詩歌大國，目前的新詩，是詩歌史上最好的時期之一。中國新詩正進入漢語詩歌的自覺寫作階段。誰也沒有要求他人必須寫什么或怎么寫的權利，同樣，誰也沒有理由要求他人必須讀什么或愛讀什么的權利!當下的詩人，對詩的現實、詩與藝術的理解，達到了從未有過的深入和精微。在這樣的背景下，我選擇用高雅的詩來寫作，不為潮流所左右，亦不借助他人的理論來確定寫作方式，吸收諸多營養元素，揉入自我覺知的感悟體驗，懷著自信用筆去觸及漢語詩歌的靈魂，寫出個性。毛澤東同志《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明確指出：“我們的文學藝術都是為人民大眾的。”我正是以此為指針，時時校正著我創作的方向。我覺得詩歌具有可感性、音樂性等特點，把握運用好它，就能更好更快更直接地去詠贊當今的大好時代和大好時代里無窮的美好事物。

倘若我樸實里的那份激情，打動了別人的心，將是我最大的滿足。我寫了許多詩，讀小學三年級的兒子對我那首《清潔工》贊不絕口，他一提起我的詩，就嚷嚷“清潔工”，他的天真里，“清潔工”成了我詩歌的代名詞。詩里有這樣的句子：“清晨你掃鳥鳴／鳥鳴歇在你嘴巴上／歇在你腳步里／歇在你手里的掃帚上／夜晚你掃星星／星星落在路燈上／落在車燈里／落在你不倦的眼睛里”，本來隨手偶成的小詩，卻激起了他的共鳴。我很感激妻子對我寫詩的關切，有拙詩為證“她的本領是讓我／在諸如吃飯穿衣的平凡中／創造出詩箋上的奇跡／要我的詩箋再沒有荒地”，這樣，我會“讓歡笑從詩歌里飛上她的臉龐”。一天我看到一個我不認識的高中生，手里拿著一本我的詩集，他對書中許多標題加了著重符號，還在一些句子下面畫著波浪符號。舉一首《久旱陣雨后》為例，他在詩中這樣的句子下面作了符號，“小村子剛和驟雨碰了個滿懷／水塘瞪著濕漉漉的眼睛／風里梳妝的荷葉不慎將水珠抖落／鴨子立在塘邊扇動翅膀打著哈哈／剛才還在啄蟲的小雞突然不見了蹤影……誰家大娘的一聲吆喝從天而降／責怪孫兒玩水打濕了衣裳／又是誰家吱呀一聲門響／妹子牽出一串哞哞的牛鳴／……”；另一首《螢火蟲》里的這幾句他作了符號，“提著星星的燈籠／在黑暗里尋找／尋找需要光明的眼睛”。看得出他對這些句子很感興趣。之前我出的集子在書店上架，多少賣出了一些，還有許多朋友主動聯系購買或銷售我的書。書在很短時間就售罄，在純文學遭冷遇的今天，這是難能可貴的。所有這些，說明我那份淳樸和激情，引起了人們的關注。只要能給人們的閱讀帶來絲毫愉悅，只要我的作品能在人們腦海留下絲毫光亮，那將是我巨大的慰藉!我的同學中，有的當了大官，有的當了大老板，但我依然我行我素，不改最初的夢想，更加握緊手中生活賜予和飽蘸激情的妙筆，在文學的芳草、在詩意的人生境界勤奮耕耘，不斷收獲著喜悅、收獲著希望!

在2010年新春來臨的時刻，我在心里為所有愛我和我愛的人們、我的詩歌、我的新詩集《2009，北京第一場雪》祈福：I love all ofyou!在此，就以我的新詩作《寫詩》中的一段作為這篇序的結束語吧，“有許多靈感和暢想／總在我胸中激蕩／時間久了，我怕它們決堤／只好拿起筆／在紙上尋找／宣泄的出口”。

是為序。

本欄目責任編輯：藍曉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