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空氣中氤氳著一種古老的氣味,令人窒息。
仿佛是完全用土壘起來的房子,撲簌簌地掉著塵灰,頂上還依稀有些瓦片,零零碎碎,斑斑駁駁。破門,頹墻,敗柳,殘花,枯枝,萎葉。破碎的事物充斥著人們的心靈,又有幾人知道它們曾經多么美麗。時間似乎凝固了,似乎生了銹,在門前那斷了好幾根藤的殘破的老藤椅上,仿佛又出現了那個蜷曲的身影抱著那條與他永不分開的病狗。
那是個普通的經常出現在老橋四周的身影,拄著一根掉漆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行走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上。跟他在一起的總有那么一個黃白相間的生命,他們形影不離,他們相依為命。他與它走過的地方,總有那么兩串一深一淺的腳印和很深很深的拐杖印。無數的腳印是一個個生命的著力點,在這串串腳印上,記錄著他們生命的每一個歷程。
他來來回回地在院子里接連不斷地種著樹,留下滿院幽翠。干活時,他便哼著那些無名而又熟悉的小調,依依呀呀,婉轉但卻悲涼。經常,他會抱著那條患了嚴重皮癬的狗憩息在門前的舊藤椅上,藤椅吱吱咯咯,展現出歲月的年輪。狗乖巧地一動不動地趴在他身上,他布滿溝壑的臉上便布滿了氤氳的霧氣,那大概是在笑吧。他撫摸著那條狗,向它訴說著或歡樂或悲哀的往事。狗兒閉上雙眼,靜靜地聆聽,有時,一滴溫熱的渾濁的東西會落到狗兒的鼻頭上……
蕭瑟兮秋風吹來,心中塞滿凄涼。
狗兒最終還是無情地被病魔奪走了生命。當狗兒的生命逝去,以前那無論如何總是兩行的腳印變成了一行。一行孤獨的腳印,一位孤獨的老人與一根斑駁的拐杖。
冬已臨近,老人種的樹上布滿霧凇,他徘徊在院門口,冷冷清清,只有他一人了。他整日整日地坐在窗口,目光游離,也許在企盼熟悉的身影再次調皮地撲落滿懷。
世界是純白的,這是一種可怕的單調,它大得冷寂,一個蒼老的身影抱著那條軀體已經冰冷、表情已經僵硬的狗坐在門前的舊藤椅上。老人不再講述,他只是伸出雙手,觸摸到了歲月。
雪地里攀著一株藤,風雨吹打過它,雷電襲擊過它,歲月剝蝕過它,它已搖搖欲墜,身子一半已朽,一些枝條亂于風中,但仍堅守在那里,就如老人的生命。
這一生,他歷經多少風雨滄桑,那漸漸遠去的歷史的塵埃,灑滿老人心頭,往事如煙,隨風飄搖,就如蒼冥中來去的飛鴻,浮現在老人的心間,那是一段記憶,一泓想象,一首歌謠,一絲笑意,一點叩問,一腔情感。但這些,都已漸漸風化。
一人一狗,在夕陽余暉的伴隨下走向遠方,不回頭,不回頭……
如今,一座小墳旁立了新墳,老人那蹣跚在老橋上的生命早已不知蹤跡,唯有那曾經被歲月暈染過的一院綠樹寧靜如斯,守得清雅滿室香,無限韻味,無限悠長。
學校:重慶一中寄宿學校
導師:周曉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