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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老頭

2010-01-01 00:00:00
滿族文學 2010年5期

作者簡介:

田耳,本名田永,湖南鳳凰人,1976年生。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迄今在《人民文學》、《收獲》、《芙蓉》、《鐘山》、《中國作家》、《天涯》等雜志發表小說四十余篇,小說多次被各種選刊、年選選載。小說集《一個人張燈結彩》入選“21世紀文學之星叢書”,另著有長篇小說《風蝕地帶》。曾獲第四屆魯迅文學獎中篇小說獎、2007年度《人民文學》獎,第二十二屆湖南青年文學獎,第十八屆、二十屆臺灣《聯合文學》新人獎等多種獎項。

那天我循著李太博寫給我的地址去找李太博,鼠(曙)光西路西道58號,結果發現是民族皮革廠。再看了一眼,沒錯,是這個地方。早幾年還穿過這廠出產的曙光牌牛皮鞋,雖說式樣老舊,但結實耐用,當水草鞋糟蹋也可以捱死你兩輩人,怎么說垮就垮了?同時也責怪李太博多事,說是皮鞋廠不就完了嘛,費勁抄那么一大串地址。

西樓二層前廳。

我沒有指北針,好不容易判斷出哪一棟在西邊。皮鞋廠里很大很空曠,進門那棟小平房改成了幼兒園,我看見一群兒童在下午兩點的陽光下曝曬——要么在一大堆廢舊輪胎里面鉆來鉆去,要么就撒尿和泥做房子,然后又再來一泡尿沖垮了。個個都是幸福萬狀的樣子。走到西面,我看見一棟灰黑笨重的四層樓,像是挨過美利堅炮火的前南建筑。一樓貯滿了農藥,剛好有一輛福田小卡拖貨出來,我聞見撲面而來的鉀氨磷的氣味,令人不安。

李太博當然不會想到我果真會找他。老同學碰面,互相告知一下地址,完了挺真誠地說一句,有空一定來!擦肩而過以后,誰又會去找誰?客套而已。我注意到這個廳很大,在200平米以上,被隔成兩個部分,并且沒有完全隔斷,甚至說,間隔的屏障純粹是自欺欺人的。前后各有一張大床,后面那張床的床頭零亂擺著幾個乳罩,一眼看出那分屬兩個女人:一個發育過盛,一個才剛剛抽條。

李太博讓出一張塑料椅子,叫我坐。我這才回過神來,并收回自己的目光。

坐下來我才想起要辦的事情,遂從包里抽出一個門頭方案。老板新開的空調商場需要一塊巨大的門頭,寬16米高6米,一共96個平米,搞不好能創下佴城的吉尼斯紀錄。我想起年前李太博告訴我說他現在做廣告,就爭著給老板跑這份腿。老板的意思是要1440線效果,八組射燈,周圍包10公分的鈦金邊,給價是130塊錢一平米。我覺得還是有錢賺,再說,也很想給李太博幫點忙。我記得,高中時我倆玩成了閨中密友。

李太博明顯興奮了起來,看著方案,表情有所掩飾,故做不太情愿,告訴我說110塊一個平米基本沒錢賺,并且掐著他女人似的手指跟我算明細賬,說是鋼材漲了燈箱布漲了鈦金也在漲,什么他媽的都在漲。

其時我似不經意打量在座幾個人。有個鐵煤爐,里面沒有火,但大家還是圍爐而坐。他們,包括李太博在內是四個人,兩男兩女。兩女的誠如剛才我對床上乳罩的分析,一個才十四五,手執一本八十年代初出版的革命前輩故事集《千里尋黨》。另一個女人果然呈爆炸式發育,像北歐女人一樣鼓鼓囊囊。在我們這個腹地小城干癟的人群里面,她簡直可說是有些變種。但她長得不是很惹眼。正這么想著,她沖我莞爾一笑。我覺得她笑起來格外嫵媚。

我想和她說些什么,可是卻和小女孩扯了起來。我問,你多大了?

十六。

沒有吧?我表示懷疑。

她順從地說,那就十五吧。

我根本聽不進李太博算起來的細賬。當他口干唇燥算一通后,得出“無利可圖”這樣的結論。我給他加了五塊,我說,115一平米怎么樣?他說,120塊吧。我又還了一口價,說那就118吧,要想發不離8。他說行。

我這才有機會說,唉,你都忘記給我介紹一下了。

這是我高中同學田耳。李太博指了一下我,又指著那三個人一一介紹。小女孩姓吳,豐滿的女人姓覃,還有一個男的姓石。李太博不無得意地拍拍姓石的那家伙的肩,說,我徒弟。我贊嘆地說,你挺裝逼的嘛。李太博說,他老相,是不是有點像趙本山?小石滿臉堆笑,皺紋就格外密集起來,確屬老相。我覺得,毋寧說他更像趙麗蓉。

我再次強調,得有1440線,沒問題咯?

方案里的那幀廣告原照很小,不知老板從哪摳來的,放大到20平米,還要保持高清晰,我覺得懸。畫面上是一個長著糟酒鼻子的外國老頭,戴著一頂耷耳棉帽,眉毛、胡須還有皺紋里面都粘滿了冰碴子。老板設計了兩句詞,貼畫面上方得寫著:如果你想這么爽……;下面得寫:因為專業,我們可以。我當時就覺得這畫面有些過。理由有二:其一我們是賣空調而非冰箱,最低設定值不過16度;其二我看這老頭未必很爽,他眼看著凍得不行了。但是老板固執己見,我只得依從。

李太博再次看一遍方案,說,沒問題,不行我用電腦再做一下,保證你要的效果。

這時我腦子里又鬧騰出別的問題,在眾人面前不便說,就把李太博拉到樓下去。李太博還問,什么事?我說,出去說咯。

樓下倉庫又拉出一車農藥,這次應該是敵敵畏,氣味要芬芳一些。李太博問,到底什么事?我環顧四周,并問,晚上你睡哪里呵?他說,外面那張床。有什么事嗎?

沒事,我說。情況和我預料的一樣!

他問,還有什么事嗎?

沒事沒事。我心里想,兩男兩女同居一室,都揣著做案工具,能沒事嗎?

然后我就告辭了。

我把三千塊錢預付款打到李太博存折上,他就硬拽著我去吃飯。可我說飯剛吃過,他就拽著我去喝啤酒。我們去路邊攤喝扎啤,感覺摻過了水。小吳、小覃和小石都來了,我注意到小覃修飾得很用心,有些男人行經她身邊會瞟一眼的。

兩個女人沒喝多少就先走了,說是去逛一下服裝店。李太博并不善飲酒,話多了起來。他說自己的老板經營無方,又嗜賭好嫖,已經開不出工資了。這單生意的事他沒有講給老板聽,暫且利用一下老板的場地和設備。李太博指一指小石,說,其實,現在是我在雇傭他們——他還有兩個女的。

小石狂點著頭。

我問,那發票……

正規發票。李太博說,不行我還敢拿收據蒙你?

我就放心了,其它的事管不了許多。他喝了酒還想擺一下自己的奮斗史。我趕緊換個話頭,我說,小覃長得挺勾人的,你就沒有想法?李太博稍有些緊張,說,沒有沒有。我不信,我說,晚上你們一間房里頭睡著。他說,隔著的。我說,根本沒有隔斷,我看見的。李太博繼續狡辯地說,我真是跟她沒什么事。狗騙你。

李太博又想了想,又以守為攻地說,你是不是瞄上了?我可以幫忙的,擺明了說就是。

怎么會呢?我都快結婚了。怕他們不信,我還掏出皮夾子,里面有我和一個女人的合影。其實那是個電視劇的演員,叫田海蓉。我看著眼饞,自己合成這么一張。李太博做廣告的竟然沒看出來,說,挺可以的嘛,好像在哪見過。我噗哧一笑,說,就佴城的。

怪不得。李太博仍在端詳,問我,她姓什么?

姓田。

好呵,同“姓”戀。李太博樂了。

摻水的扎啤算是喝完了,李太博說還要喝一點,不盡興。他走向附近一家小超市,身體走有些搖擺。我幾乎是搶時間想套出小石的話。我問,你不覺得你師傅跟小覃姐姐挺配對的嗎?

小覃比我還小一點,小石說,我們都說師傅也應該談朋友了,他家里人也很急。我看得出來。

我說,你師傅的意思呢?

小石說,我師傅怎么想的,我實在是搞不清楚。——你知道嗎?小覃他爸以前有病,小覃跑到廣東,兩年弄了十來萬治他爸的病。

我說,她這個人蠻好嘛,孝順。

你不會聽不出來吧?小石酲酲地看著我,說,我師傅懷疑小覃做過雞。

我佯作驚異狀地說,怎么能這么說人家?憑什么說人家做雞呵?

小石說,聽師傅說,小覃會抽煙,而且比較隨便,敢和我們睡在一間房里頭。再說,兩年時間賺了十萬,她憑什么呢?也許,她去廣東之前,胸脯不見得有現在這么大。要賺十萬塊錢,肯定要花成本的喲。

我看小石說話的樣子,估計這些事物之間的關聯,不是他能捕捉得到的,人云亦云罷了。我就說,小覃是看你們老實,諒你們也不敢怎么胡來,這才敢和你們一屋子睡。你們確實也沒干什么嘛。你們既然也和她睡一間房里面,怎么只說人家隨便?

小石費力地思考了一下,回答我說,這這是兩回事。

沒酒喝,瞎坐著。悶了一會兒場,小石又主動告訴我,他覺得李太博對小覃還是有那么點意思。我問小石怎么看出來的。他說有兩個夜晚,他半夜突然醒來,發現李太博不在。往外面走,扒開小覃和小吳床前的簾布,月光照在床上,小吳一個人流淌著睡涎躺在上面,小覃不見了。他尖起耳朵搜索地聽聲音,樓頂上傳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

……你爬上去了嗎?也許不是說話的聲音,是別的什么聲音。我訕笑著,故意這么問小石。一點點酒就使我難以掩飾自己,我發現是我故意讓話題始終圍繞著她。我對她并沒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她豐滿到致使身體變形的程度,令人過目不忘。

我是爬了上去,他倆就是坐著說話。師傅見我爬了上去,就叫我也坐過去一塊兒說話。

你就坐了過去?

嗯。

我真想摸摸小石扁長的腦袋,以表達我對他的喜愛。突然又想到,他腦袋有點拐不過彎來。他可能意識不到,他師傅的同學按理說就是他師叔。要是輩份關系拎不清,男人的腦袋是不能隨便摸的喲。

李太博這時拎了一大兜聽啤走回來,已近在眼前。我和小石沒有再說這事。聽啤喝起來有一股金屬的味道,我不想多喝,臨去前問他做這活得幾天。他估摸了一下,說怕是得有一個禮拜。

過兩天我又去他們皮鞋廠,找到李太博時他在西樓的平臺上,那里才有足夠的地方做事。初步焊成的架子把空地擠得很局促。李太博見了我便叫苦,說是這平頂也是二十塊錢一天。我拋給他一枝煙,也不是很信。他無非想再次表明自己賺不到什么錢,純粹在學雷鋒。然后我環視一圈,小石在焊用于支撐的角鋼,小吳不在,小覃在稍遠一些的地方量角鋼長度,并用彩粉劃線。旁邊有個男人用電鋸切割著角鋼,不戴護眼罩。火花從那人褲襠下面躥起老高,煞是好看。我確定以前不曾見過那人。當我把那人再看仔細一點,不禁樂了,跟李太博說,你真個是拉起了一支“386199”部隊呵。到哪里弄來這么個老頭給你當打工仔?

我估計那人絕對在60歲以上。

李太博說,我也不認識。他自己跑來的,不問我要錢,就給我干活。那天他來,還讓我看他的本本,生怕我不讓他干白工。別看那樣,他還是省工藝美協的會員。不過,他手上的活確實地道。

雷鋒的遺腹子未必有這么一把年紀呀!我還是不太相信。上街被聲稱義務服務的家伙騙上兩次,沒法再輕信這回事了。

李太博說,反正我就知道,不開他工錢,其它由著他搞。

我說,你說他到底有什么想法?

也別把人家想得太壞。也許人家在家里坐不住,出來找點事情做,就當是解悶。年紀大了,都這樣,就怕閑下來。李太博頗有見解地說,我覺得他像你們廣告畫上那個外國老頭。

我手搭蔭棚逆著光看去,說,這老哥們要比廣告畫上的外國老頭還漂亮一點,只是鼻子太塌。

對,一個老帥哥,不光是帥,甚至還有點漂亮。李太博也這么認為。他又說,嚴老七沒準有一個化妝盒,護扶霜除皺霜面膜什么都有。

沒準還往屁股上打羊胎素哩。我呵呵哈哈地笑。

李太博也笑起來,忽而回過神來問我,我們是不是在嫉妒他啊?

為什么?

我們到他這把年紀,會是什么樣呢?肯定沒他瀟灑。

你真是善于嫉妒……等我們到他這把年紀,他又在哪里呢?

這時,同樣在逆光的效果里,我看到那老人伸長脖頸,慈祥地笑著。小覃替他揩去額頭上的汗。一派其樂融融的生活圖景。我驀地有個想法,這一幕給它拍下來,起個標題叫“父慈女孝”寄《夕陽紅》一類雜志,搞不定能采用。呶,我就是有很多想法。

那兩人還說了些什么話。樓下面有一家藕煤廠,這時候正開著機“哐其哐其”地往外吐煤餅。我們聽不見那一老一少說了些什么,竟笑得那么過分。也許老頭還很幽默?

老板那幾天叮囑我得去皮鞋廠多看看,還告訴我一個道理,說是裁縫不偷布,婆娘沒有褲。老板說自己就這么發起家的,回過頭就更知道得防別人偷工減料。其實我樂意去皮鞋廠,清閑,他們幾個人也不會拋我臉色看。再到那里,我果真發現李太博不像我記憶中那樣老實。那個焊好的框架,主框用40角鋼,而支撐處用的只是30號的角鋼。

我不得不承認老板講得有理。

迫不得已把這事挑明,要不然李太博還當我不知道。李的臉看著泛出血色,于是我想,畢竟,他還算得是老實人。我為難地說,你也得讓我跟老板有個交代才是。

李太博木訥起來,良久沒有說話。他才開始獨自處理事情。我想,也許多有幾年,他才會處亂不驚,眼都不眨就找出一大堆理由搪塞人。正這么想著,那個不請自來的老頭過攏到了身邊,忙不迭打煙給我,還叫道,哎,田老板。

我澄清地說我不是老板,也他媽打小工的,夾在中間為難。

哦,那田經理,這事還得怪我。老頭說,我給他們指點來著,支撐用40角鋼委實太浪費,30的就足夠了。這事怪我。老頭點頭哈腰,讓我特別地別扭,我想他也應是兒孫繞膝了吧,怎么還這么江湖?說實話我不喜歡他眼里的那種久經熬煎的狡黠。當然,你說那就是滄桑,也不無道理。

我說,話不能這樣講,有言在先。——你是誰啊?我發現我還不知該怎么稱呼他。

老頭說,我姓嚴,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那個“嚴”……

李太博在一旁說,你那個嚴可真麻煩。

老頭又掏出個紅本本,說,呶,我是省工藝美術協會的。我看李老板他們小小年紀做些事情也不容易,能幫嘛就幫著一點點——我也是關協的啊,關協知道不?

知道,關貿總協定。

不是不是,那現在叫世貿,我兒子在里面做事,但我不在。我是在“關心下一代協會”。老頭說著,一個勁把紅本本往我眼前遞。

我不想看,我想你入什么會關我鳥事?可又盛情難卻,只得翻開了看看。李太博和小石在一旁都一臉的鄙夷,我想他們是要告訴我,他就愛掏出那東西給人看。

老頭大名嚴老七。我想他老子真圖省事,兒子的大名都懶去琢磨。嚴老七收起自己的本本,答應把30角鋼全換下來。他說著就往樓下跑,雷厲風行,要去取電鋸。李太博讓小石跟下去幫一手,別讓老頭閃了腎。

我還是不明白,嚴老七這號能賣力的,花錢也難雇到呵。我說,你說,他事后會不會死乞白賴著問你要錢?李太博想一想,應該不會吧,他自己親口說不要錢的——話又說回來,他真想要錢我也會給他一點。只是他真這么搞,未免太作賤自己。另外我覺得他好像不缺錢,昨天還給小吳買了玩具。

他說他是關協的?

對,他關心下一代。

我想也是。囿于年齡,我們沒法理解一個老人。也許他就喜歡和年輕人在一起,聊以排遣寂寞。很多電影就那么演來著,拿老年人的孤獨感編戲,還特別出彩。

是小石和小覃把電鋸子抬了上來,嚴老七跟在后面,提了一把茶壺。嚴老七動起電鋸,切蘿卜似地切下了那幾根30角鋼。

我們在一邊看。李太博都止不住地說,姜還是老的毒辣。小覃提著那只茶壺走了過來,先是給我倒一杯水,再給李太博倒上一杯。小覃看著李太博那眼神很磁,很有女人味。

我看那雙眼,不敢相信小覃像他們說的,做過雞。雞我也見過一些,清早打鳴的晚上傍人的,全不是小覃那樣。

你們說什么呢?小覃問我們,眼光全落在他臉上。

我說,我們在說你。

背后說我什么壞話?她燦然一笑。

壞話可沒有。李太博他說他喜歡你。

是嗎?她佯裝沒有表情。李太博掐了我一把,說,你這個人怎么盡造謠,我哪里說過?

我依舊說,他確實這么說,我也編不出來不是?誰拿這個開玩笑。

李太博急得掐我脖子,小覃在一旁極開心。這時候,嚴老七在那邊招呼說,小覃啊,也給我沏杯水喝咯,口干得要死。

小覃沒動。李太博放過了我,跟小覃說,小覃,過去。小覃把壺提了過去。嚴老七站在那里等。

本來李一口說定七天搞成,可是到第七天,我發現還沒有往架子上繃布,甚至也沒有看見噴好彩的塑膠布。李太博的解釋是,佴城的技術還達不到1440線,只得去省城。

我只有依這話去搪塞老板。幸好店面內裝修那一幫小工也窩了工,老板沒在這事上太為難我。往后幾天我都去皮鞋廠蹲點。我想,只要人在這里,就會讓李太博上緊發條的。后來聽說其實佴城噴得出1440線,但一平米比省城多十幾塊錢。北京更便宜,李太博找得到人跑北京的話,搞不定還要往后拖時間。

第九天。李太博那個朋友帶來了噴彩布。我要他抓緊點,他就說,要不今晚就不睡了。我說,那倒不至于。

當晚要打一溜銅扣眼,第二天繃布繃了一整天。我也蹲守一整天,閑極無聊也去幫上兩手。繃布比我想像中要難一點,繃起來總是顧此失彼。那天太陽很湊合,不涼不燙,適合做事。他們到西樓后面的空地揀了好些殘磚墊下面,加上我,六個人一齊用力,繃了老半天,四個角總算歸位了。往下的活是往一個個扣眼里面穿尼龍繩再繃緊,夠繁瑣。

李太博說,抽枝煙吧。于是停下來抽。

門頭招牌有96平米,鋪在眼前,還真是大。我說,你應該替自己想個公司名字,也貼在上面。這塊招牌絕對搶眼,蓋一兩街是沒問題,反過來也給你打了廣告。李一想是這樣,說,那就叫太博廣告吧。回頭看一看嚴老七,說,老哥,你跟廣告上這個老頭掛像,孿生的一樣。說著他指一指噴彩布上那個滿臉冰碴子的老人頭。

大家一看,都說,嚇,是像。

嚴老七也湊趣地說,我沒這么老吧?

小石說,那他肯定是像你爸爸。

嚴老七也跟著眾人哂然一笑,毫不生氣,或者置若罔聞。那時候我覺得他很像烏龜——也是一種境界呀,不像大多數老人越活越小心眼,動不動跟小輩吹胡子瞪眼。用佴城話說,這叫涵養性。

我、李太博還有嚴老七在一頭,小石小吳小覃在另一頭做事。嚴老七忽然問我,小哥,你愛不愛買牛?

買牛?我買什么牛?我聽不明白,知道不是好話,看他那老眼神就知道。果然,李在一旁解釋說,所謂買牛者即嫖雞也。

哦,我是有點落伍了,不知道哪天起佴城多了一套說話。我說,你就說嫖雞不完了嘛。

嚴老七詭秘地說,說嫖雞不好聽,地球人都知道。現在全改口說是買牛。以后買牛這意思都知道了,不定又要怎么改。

我沒搭腔,但是很作嘔。我自忖有這事也未必跟你說呀,我們代溝少說都有三四五六條,怎么切磋嘛?見我不說話,嚴老七又扭腦袋跟李太博交言。

小石他們三人在那邊說笑,笑一下又往我們這頭看一下。我直覺他們在拿小覃和李太博開涮。我這么一段距離,我們也聽不清楚他們講什么。嚴老七和李太博說的話兜兜轉轉七彎八拐,終于讓我聽出來,他想知道兩男兩女同居一室,晚上都做了些什么。嚴老七的意思可真難懂,不過我們聽出來了。

我真想給自己臉上來一下。嚴老七的心思,我他媽原先竟然也有過,于是乎很自責。這時李太博就說,你說會有什么事情?李太博直勾勾盯著嚴老七,語氣不無揶揄。他又說,我告訴你我們沒有事情,我們天真無邪什么都沒有發生。你信嗎?

有什么不信?嚴老七勉強一笑,他說,你們有事關我什么事?

我還以為關你的事。

怎么關我的事?不關我事。

繃好了布,李太博找來五六條壯漢,一齊把門頭招牌掛到了樓下,倚著墻,竟然有兩層樓那么高。李太博聽取了我的意見,在不干膠上刻了“太博廣告承制”六字,還有兩組呼機號。他決定把這貼在招牌的左上角。他把兩副木梯接起來,中間用4號鐵線扎緊,才夠爬上招牌的上邊。嚴老七主動請纓,一定要干這活。李太博說,你行嗎?嚴老七就說,我行!說著話他就把外衣撂地上了,摩拳擦掌。現在他穿一條那種齊肩斬斷的無袖衫,比背心多兩塊布又比T恤少兩截袖。印象中,二十來歲肱二頭肌特別發達的人適合穿這種衣。他的確還算得靈巧,一口氣爬了上去,貼起字來手法毫無粘滯。我在底下仰望著嚴老七,不知為何,還看得出來他的姿勢很賣弄。就是說,幅度挺大,其實沒必要。

我和身邊的李太博交換一下眼神。我贊嘆地說,嘖嘖,當老益壯。李太博也說,對對,人老心不老。

后來我看見鈦金邊沒有被鑲上。問過李太博,他意思是說,把門牌鑲在墻上以后再包鈦金邊也不遲。我不里手,但只消想想就覺得麻煩多了,那可是高空作業。李說,不麻煩。你要做的事說什么麻煩?他還是堅持最后鑲邊。可我眼皮子跳,怕是又有什么貓膩。

第十一天,老板生氣了,沖我發猛飆,責怪我交人不慎,誤了開張時間,那事就大了。我趕緊去找李太博,他看我面色板滯神情凝重,便保證說當天搞好,不過得捱晚上開工,說是怕城管隊罰款。他很怕城管那幫閑人,他說他們個個更年期,磕碰一下就爆得起。

那天中午我獨自去了較遠的一家館子吃飯,叫的是臘肉砂缽飯。人多,飯老他媽沒有端上來,我只有沒完沒了往外頭看。結果我看到了什么?兩個人,他們從什么量販廣場出來,拎著大包小包從對面馬路上踱過,衣著入時。

一個是小覃,一個是嚴老七。

嚴老七該不會又在關心下一代吧?還有一個問題,小覃叫覃什么來著?我竟然還不知道覃小芳的名字。

晚上把招牌用膨脹鏍釘鑲進店面頂上的墻體。嚴老七和小覃換一身用于工作的粗布衣服都來了。晚飯時我問過了,李太博說她叫覃小芳。當時我就哼了起來,村里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李扒拉了幾口飯,沒好氣地說,村里妹崽也未必個個都叫小芳。

嚴老七當晚仍舊賣力,吆喝這個指揮那個,很有主人公精神。這點值得肯定。門頭招牌太沉,李太博叫來十四五個苗族老表,一晚上一個人給六塊錢。那些人竟然愿意干。嚴老七對老表格外兇狠。那十幾個老表讓他一個人給吼暈了,服服貼貼。那晚天氣幫忙,風都死絕了,招牌很快校好位置,由十二個老表執六組麻繩在頂樓牽住。打膨脹鏍釘時,把三副木梯接綁起來,才夠得著上面。梯子過于長,我這個人有點恐高,看看梯子的長度就眼暈。古代用于攻城掠地的云梯,我看也不過如此。

嚴老七又搶著上。李太博攔不住他,嚴按老例把外衣一脫,叫小覃拿住,再把電錘倒提著,一臉義無反顧的樣子往上爬。

嚴老七倒提電錘,就像國民黨老兵油子提著一支卡賓槍。

我和李太博在下面掌梯。我看見老頭懸在腦門頂上,火力十足掏著墻眼,塞膨脹螺釘的姿勢也活像布雷管。

我們抽起煙,看見覃小芳這時站在那一側,抬頭看上面,眼珠子僵在眶里,不動彈。

我懷疑我看見的是一個正在動情的女人。我沒有經驗,但也看得出來。于是我告訴李太博,白天我看見他倆在逛街。

誰跟誰?

頂上懸著的這位,跟那邊站著那位。我呶呶嘴。

李太博說,嗯。

我說,我意思是,他大概在勾引她。

哦。李太博狂噴了幾口煙。

李太博到底沒有把事情搞得很干凈,偷工減料過于明顯,后來老板看出來他只包了五公分的鈦金邊。——96平米的大招牌只包五公分的邊,在視野里基本可以忽略。老板沖我狂發了一通飆。我正在為難,別人又指出那幾只射燈全是舊的,還大小不一。

我把李太博叫去,我說你真可以的。

李太博磨磨蹭蹭地改來改去,老板總是不滿意,提意見。我們倆那一陣都很不是滋味,李太博說你們老板真難對付。我只得安慰他說,你也不省油,吸取教訓吧。這樣一個多月后,老板只同意付九十塊錢一個平米。我想我是一點油水也沒撈頭了,很沮喪。

我把錢送到皮鞋廠,李太博還是很高興,留我吃頓飯。我憋著氣想,這一頓你欠我的。我說別的不要,我就喜歡吃酸菜胖頭魚,湯里擱點雞樅針菇鱔肉條那當然更好。

晚飯吃胖頭魚,還有一只鹵煮鴨。小覃和小吳弄菜。我喜歡在這種環境里嘬,大家像是相濡以沫的一家人,多好!小覃的手藝不是很好,太農家菜了,有焦糊味。但是每個人的牙口都不錯,搶飯吃。搶著吃比敬著吃香一些。李太博找我喝酒,我也就喝了一點。小石小覃也喝,他們顯然沒量,話一眨眼就多起來,還重復。李太博說,小覃你唱首歌吧,你歌唱得好。小覃毫不推辭地唱了起來,先是《月亮代表我的心》,之后唱《我是一只小小鳥》,最后眾人一吆喝她來了興致,抬高八度唱一曲《血染的風采》。她唱得比燒的菜好一點。唱完她又自己灌了一大口。

我沒看到嚴老七——幸好沒有見到嚴老七。我怎么一下子又想到他了呢?一個月的時間,也不知道他跑哪去關心下一代了。我想想嚴老七,忽然笑了。

可是事情就這么倒楣,正想著,嚴老七他老人家就在門口出現了。他衣服異常筆挺,臉也才刮的。大概來時心急,刮臉霜沒抹勻,臉皮刮破了兩道血口子。一個漂亮老頭,鼻頭和下巴下多了兩道血口子,非但帥,竟然還有些酷。

他一張酷臉突然就松動,擠出慈祥的微笑。大家都裝作沒看見他,仍舊往鍋里撈。

他見微笑無人搭理,干脆板起臉來,扯開嗓門朝里喊,小芳,你出來。語氣鏗鏘有力,底氣十足。

小覃沒有動,低下頭把鴨尾巴一口撂進去了,吧嘰吧嘰嚼動著。這是只老鴨子,肉有些黏。

小芳你出來,聽到沒有?

我看見嚴老七目不斜視,直勾勾盯著小覃。小覃還是嚼著肉,不說話。小石也在嚼肉,小吳在笑,李太博在喝酒。他那一口干掉了二兩多。我也陪著抿一小口。

嚴老七又叫了幾聲,小覃還是不動。嚴老七就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了,腳關碰到一只狗兒凳,飛起一腳把凳踢到墻旮旯里面。他走過小石身邊,小石坐著仰視他一眼。李太博也站了起來,像是要說些什么。李太博看看嚴老七,嚴老七也看看李太博,很陌生的樣子。

李太博忽然一拳砸在嚴老七眼眶上,用力很大。嚴老七始料不及地跌坐到地上,悶哼了一聲。

小覃還在嚼肉。那塊肉像口香糖一樣難嚼。

嚴老七慢慢撐起自己,臉上重新有了滄桑的微笑,像他這把年紀的人,能把處變不驚臨危不亂的態度表演給年輕人看。但他自己不敢看李太博,站起來以后,悶聲不響地退到了門口。他倚著門眶,溫柔地說,覃小芳,我在樓下等你,不會走的。

小覃依然沒有過去,小石卻走到門口,往下瞟了一眼。他說下面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看不清車牌,但款式挺好,顯然不是地攤貨。

吃完飯,小覃把自己所有的東西草草卷成一堆,不要命地塞進一只很小的小提箱里面,帶下樓去。當時已經有些晚了,老頭擰開門,把小覃塞了進去。锃亮的車子吞噬了這個女人接著吞下嚴老七,干脆利落不動聲色。我在樓上目送著車離去,小石站在我的旁邊,他說,嘿,是奧迪新款。小吳也湊過來看。而李太博仍然在吃魚。他喝了很多酒,又把鍋里剩下的東西一律撂進嘴里,就好像他是一只泔水桶那樣。

后來我沒有再去找過李太博,也沒在佴城碰見過他。再有廣告業務,都找別人做了,我多少還能拿些提成。差不多半年以后,有一個傍晚,我和一朋友站在人行天橋上說事,下面忽然亂成一團。這一亂,半個佴城的人都呼啦圍過去看熱鬧。朋友也說,我們過去看看,兩口子打架好像。我本來不感冒,捱不住他拉拉扯扯,也就跟著往下走。朋友削尖了腦袋往里擠,后一手攥住我,把我硬是扯進人堆里去。我看見中心地帶有一個男人在扯一個女人,他嘴說,你想走就走?你玩弄我的感情是不咯?你說走就走,不把我當人?男人說得相當委屈,一副表情痛不欲生。被他牽扯著的那個女人,坐在地上痛哭不止,半幅衣袖已經被扯掉了。——當然,你不用猜都知道,那肯定是嚴老七和小覃。

我只得毫無新意地說,完全正確,就是他倆,他跟她,嚴老七和覃小芳。而且小覃一眼瞥見了我。她很難為情,本來還滿地打滾,忽然就站了走來,毅然決然地挽著嚴老七的手擠出人群。人們為這一對主角辟開一條道,然后各自散開。我看出來嚴老七還有些發懵,他活了這么大年紀可能還搞不清楚,怎么女人說變就變?他大概沒看見我,也許,看見了也認不出來。他管我是誰?

我悄不覺中疏通了一次道路阻塞。但我那朋友大為失望,他說,操,怎么我一來就散人了,也沒個高潮,浪費表情嘛。

〔責任編輯于曉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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