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羊靜止在樹上,一群羊在觀看。
這些遠道而來的羊,在經過幾個紅燈的十字路口之后,
便來到了羊肉店門口。
這些對自己命運不甚明了的羊,他們先是高興,
后來就感覺有點不對頭,他們面對路過的我,
不斷地哀求,對他們不安的眼神和低低的吼叫,
我無能為力,甚至因痛苦而加快步伐。
一群來到城市的羊,他們注定要為這座城市,
獻出一腔熱血。
一群羊消逝,只留下犄角和皮毛,
靈魂回到草原,并重新長成草,
眼睛成為湖泊。
城里的草
定期給草理一次發,不讓那些鄉村來的草一個勁地瘋長。
這也是城市近年來發展起來的一種新興的職業。
草被一寸一寸剪斷,并發出哧哧的叫喊。
草斷裂的聲音和汁液立刻彌漫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草被無情地剪斷,作為詩人,我曾幻想
在城市的草地喂養羊群。
羊嚙過處,只留下沒有痛苦的痕跡。
作為一棵草,能獻身羊肚肯定是無比的幸福。
草在羊肚里能重新轉化為粒粒黑色的珍珠。
并重新滋養草原。
草在城里發展,但總是長不高。
草逃不脫被修剪的命運,草永遠只在城市的
高樓下匍匐。
我愛原野
一座城市與另一座城市的中間地帶,是一種緩慢的過渡。
這些沉睡的原野,無論日月大地、莊稼河流。
也總珍藏著人間的大美而無言。
我們追逐城市的理想,但一些夢想卻常在
車輪下變成世俗。
城市之間的原野,恰恰給了我們的傷口最好的撫慰,
仿佛心靈的藥片。
我愛城市之間緩慢的過渡,我愛原野。
只有原野,才能包裹這雄心的世界。
安岳賈島墓
為尋覓寫詩的真經,我來到賈島墓前。
在詩人多如牛毛的唐朝天空里,
苦吟詩人在這里留下“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
“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的詩碑。
究竟是推好,還是敲好?
月光下一顆詩心,總是被推敲得很瘦。
詩人越來越瘦了,最后只剩下干干凈凈的骨頭,
以及骨頭里吹出來的思想的花朵。
“推敲”二字裝進詞典,墓碑活在老百姓的心里。